周兼明
今年“兩會”,“保增長、保就業”成為重心。在《政府工作報告》征求意見時,溫家寶總理即指出,要采取力度更大的政策措施來應對危機。隨著今年就業形勢的日趨嚴峻,“保就業”更被置于“保增長”之前,成為重中之重。
從4萬億經濟刺激方案到各行業的振興規劃,從百萬未就業高校畢業生實習計劃、千萬農民工援助行動到“六大組合拳”,勿庸置疑,為了“雙保”,政府出臺措施的力度前所未有,其中一些措施已經初見成效。但是,不管是著眼于經濟宏觀面,還是著眼于行業面,眾多措施都回避了一個重要問題:增長與就業的關鍵在于企業活力。企業作為經濟社會的基本細胞,其活力決定著整個經濟體的活力。具體到就業,非國資、外資、非壟斷行業的中小企業之活力更是舉足輕重。原國家發改委副主任歐新黔在“2005年全國中小企業網上百日招聘高校畢業生”活動啟動式上就曾表示,中小企業量大面廣,占全國企業總數的99%以上,經營范圍涉及國民經濟所有非壟斷的行業和領域,提供了約75%的城鎮就業崗位,占每年新增就業崗位的80%以上。可見,中小企業的處境和生存能力,實際決定著社會就業的吞吐能力。
雖然經濟宏觀面及行業面的激勵政策最終會惠及企業,但制約中小企業生存發展的負面因素依然龐大。中國的中小企業大多依托各種靈活性便利條件或成本優勢,博取狹窄的生存空間。由于利潤率低,所以適應環境變化的能力也弱。因政策等多項環境的變化,2007年一年即減少個體企業135萬戶;在2008年以來的企業“倒閉潮”中,倒閉的企業數以萬計,基本上都是中小企業。
如果希望中小企業能解決更多人就業,必須改善它們的生存狀況,幫助它們擴大贏利能力。在最近出臺的“促就業”政策中,一些措施就具有利益激勵性質,例如中小企業安置大學畢業生達到一定數額后,即可由政府擔保獲得一定信貸支持。這些措施都是有益的,但力度還不夠。據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教授平新喬財稅體制改革研究組研究,現在全國最發達地區和最貧窮地區都出現了中小企業稅負負擔過重的問題。因此,面對嚴峻的就業形勢,除信貸杠桿外,有必要啟動更有力的稅收杠桿。企業每新增就業達到一定比例,即可獲得相應比例的稅收減免。
更重要的是,要從游戲規則的源頭作出修正,改善企業的生存能力。規則不變,游戲結果很難改變。說到此,很難回避2008年1月,日正式生效的《勞動合同法》。眾所周知,2008年的企業“倒閉潮”早在金融危機前就開始了,究其根源,新《勞動合同法》的實施被普遍列為重要原因之一,可見其對企業生存能力的影響之巨。
新《勞動合同法》的立意是好的,試圖在貧富分化、血汗工廠事件層出不窮的大背景下,調整勞資雙方的博弈能力和分配比例。但在運行中卻有諸多不實際之處。它給企業帶來的傷害主要有三個方面:從內容上看,其關于試用期、無固定期限合同及員工解聘等條款,給企業自主用人權造戍強大干涉;從形式上看,它采取了立法進行普遍規范的方式,對所有企業(包括大量非血汗工廠)進行無區別強制,增加了企業用工成本:從本質上看,政府在把調節貧富分化的社會責任下放給企業的同時,卻沒有對企業多增加的成本給予對應的政策扶持。這三個方面構成了企業不堪重負的重要原因。企業不發展,缺少源頭活水,“池魚”的日子自然也不會好過。保護職工應有權利固然重要,但保障的辦法卻并不唯有勒住企業主脖子這一條路。不能讓著眼于血汗工廠這類小概率惡性事件的調整,同時改變了所有企業的生存狀態。如果承認類似血汗工廠行為只是少數企業所為,那么本來可以采用更具針對性、殺傷面較小的解決方式,例如進行舉報獎勵,提高獎勵額等。即使顧忌地方官員與不法企業主的勾結,也可設置法律部門或中央機關垂直介入的渠道。否則,企業都倒閉了,人們連就業機會都沒有了,還遑論什么職工權利呢?更何況突如其來的金融危機又改變了中國經濟的外部環境。
2月15日,溫總理在天津考察時曾指出:民營企業是我國經濟重要組成部分,政府要創造公平競爭的環境,在應對金融危機中進一步發揮民營企業和民營資本的作用一此時此刻,審時度勢,正視《勞動合同法》部分條款的不合時宜,正視糾正兩極分化的社會責任不能全部下放民間,正視《勞動合同法》實施過程中綜合配套政策不足的問題,根據實際需要作出修正或補充,才是實事求是的執政心態。而實事求是,不拘泥于某種意識形態、正是中國取得30年改革開放成就的經驗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