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需要天真

陳祖芬

我先講一個美麗的小故事。

伊麗莎白女王在八十大壽慶典的茶會上，邀請了兩千位哈里·波特的小“粉絲”來白金漢宮。還有《哈里·波特》的作者羅琳，以及英國其他兒童文學作家，和扮演童話里的小熊、小飛俠的演員等。然后孩子們一起參與一個美麗的游戲——一起尋找伊麗莎白女王丟失的“最喜歡的手袋”。

孩子們在白金漢宮花園里為女王找到了手袋，更找到了好多他們喜歡的童話書和卡通玩具。

伊麗莎白女王接過她的手袋，感謝為她辛苦尋找手袋的孩子們，她說：“我好高興我的手袋又回來了。這是我最喜歡的快樂結局了。”

我想，這就是很多童話故事的結局——從此他們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再講一個美國總統大選的小故事。美國歷屆總統大選時，總有一萬來張選票上總統候選人的名字是MICKEY（米老鼠）。

填寫選票的當然不是小孩，是有選舉資格的成年人。這些成年人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搗蛋分子，他們只是長不大的孩子。

他們或許是看唐老鴨、米老鼠長大的，或許不管到多大歲數還是把米老鼠視為第一偶像。米老鼠天真可愛、正直智慧、見義勇為、樂于助人，而且幽默快樂、百折不撓，實在是集人性的優點于一身！

那一萬來張選票，正是人類向往愛與快樂的一種印證。

喜歡米老鼠的成年人，一定是和米老鼠合得來的人，是內心天真的富人——擁有快樂，擁有愛情，擁有智慧，擁有恒心，擁有勇敢，擁有年輕，是長大了的兒童。

米老鼠的鐵哥們兒哪里都有。瑞奇·馬丁在世界杯足球賽上，把《生命之杯》一下唱到二十五個國家的歌曲排行榜榜首。有一天，他突然在家里接到世界美聲歌王帕瓦羅蒂的電話：“喂，我是帕瓦羅蒂，你是瑞奇·馬丁？”

“我是——”瑞奇·馬丁驚喜得說不上話來，他說，“我是米老鼠！”

健康陽光的人必定有一顆童心。天真是想象力和創造力的源泉。沒有三分天真往往難成大才，即使成為大才也不一定可愛。一個可愛的人，大家才愛你；一個愛別人的人，才可愛。所以現在很熱門的字是“蔻”，英文cute（可愛）的音譯。

我在石家莊的一所小學，看到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在對同學說他希望世界上有更多的人學漢語，說著還“老謀深算”地點一點頭。他“老成持重”地慢慢道來，好像偉人在做國際形勢報告。只是他老拖著鼻涕，似乎有損莊嚴形象，我遞過兩張紙巾，說：“你先擦一下鼻涕。偉大人物是不應該有鼻涕的。”我這一句話讓孩子們哄笑起來。

“偉人”不笑，擦完鼻涕繼續做報告。他說他的腦子里充滿了奇思妙想，他想用空氣做燃料，減少污染，節約能源，可是又怕耗資太大，再說，如果對空氣“亂砍濫伐”的話，以后地球上剩下的就都是二氧化碳了。

我說：“我覺得你很有思想，你有沒有想過，怎么建設石家莊？”

他說：“想過。”又第一、第二、第三地講起來。他講到天上打雷時，如果把落地雷回收用來發電，是多么大的能源。

我不禁請教這位“偉人”今年“高齡”，他矜持地說：“十歲。”旁邊一個支棱著一對招風耳的小男孩叫道：“你明明是九歲！”

“偉人”不緊不慢地說：“再過一個月我就是十歲了。”

英雄莫問歲數。

小孩最接近人的本質。老子說：“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意思是道德修養極好的人，就如同初生的嬰兒一樣純真自然。嬰兒筋骨柔弱，拳頭卻握得很牢固。老子講嬰兒“和之至也”。和，即純粹無邪，與天地之和合而為一。

佛五行中，更有嬰兒行，修行的級別僅次于圣行、梵行、天行。

石家莊那位十歲的“偉人”，因為流鼻涕而更叫人喜愛。

因為，那是嬰兒行。

成功未必成熟。比爾·蓋茨有強大的生命力、超人的想象力、豐富的激情，但他最動人的，是他獨有的嬰兒的表情。

沃爾特·迪斯尼因為天真，于是創造了一只米老鼠，建造起為全世界源源不斷地輸送歡樂、輸送天真的迪斯尼王國。迪斯尼說：“我要喚起的是這個世界正在泯滅的孩子氣的天真。”

不管是嬰兒行、赤子心，還是迪斯尼王國，所有的可愛，所有的創意，所有的繽紛，都是因為“孩子氣的天真”。

我想說：請注意，一切都是從“孩子氣的天真”開始的。想象力比知識更重要，而天真是想象力的胚胎，有天真就有想象力，就有創造一切的可能。

（牟 靜摘自《名人傳記》2009年1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