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有多美

衛宣利

他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但他和其他的農民又不同。他的世界，除了廣袤的土地、豐茂的果園、一群肥碩健壯的奶牛，還有歌。不是一般的歌，是意大利歌劇——《圖蘭朵》。他四十二歲才開始學習唱歌，憑著對音樂的癡迷和熱愛，他唱到了中央電視臺的《星光大道》，唱到了2009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如今，他的名字家喻戶曉。這位五十六歲的大連農民，叫劉仁喜。

唱歌是劉仁喜的夢想，但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時代，唱歌被人看做是旁門左道、不務正業。為此，父親甚至折斷了他練習的笛子。夢想從此深埋，他老老實實地做起了農民，學木匠、瓦匠，種果樹，養奶牛，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可是在他內心深處，夢想的種子卻從不曾破滅。他跟著錄音機練，對著奶牛唱。在他的帶動下，弟弟被歌舞團聘為專業歌唱演員，而他自己，也終于借著“春晚”的舞臺一夜成名。

那天，在《藝術人生》的現場，主持人問他：“成名了，今后打算怎么發展？”他說：“我就想開一場個人演唱會，錄成碟，等下雨天不能干農活的時候，在家里放著自己看。影碟機一放，炕上一坐，喝點小酒，看看，多美……”

這是一個農民的夢想，樸實，自然，本真。他知道夢想有多美，所以這大半生里，一直在為這個夢想努力。終于，在沒有了經濟上的后顧之憂之后，他開始朝著自己的目標邁進。

他讓我想起了電影《立春》里的王彩玲。在縣城教音樂的她，雖然長得很丑，但有一副好嗓子。她唱意大利歌劇，那樣唯美的聲音，猶如天籟。她的夢想，是唱到巴黎歌劇院。為了這個夢想，她一次次穿梭在北京和小城之間……雖然她的夢想并沒有實現，但她對夢想的追求卻始終不曾停息。她心里仍然裝著那個華美的夢：在燈光璀璨的舞臺上，她穿著美麗的演出服，音樂響起來，她的心在掌聲雷動的歌劇院里飛翔……

那天，前樓的一位老太太來找我，她拿著一沓稿紙，虔誠得像個小學生。她說：“聽他們說您是作家，能抽點時間幫我看看稿子嗎？”她六十三歲了，之前是一家國有企業的會計，和數字打了三十多年的交道。可她說，她的夢想是當個作家。年輕的時候為了生活，夢想被擱置，直到退休后，她才開始正式學習寫作。每天送孫女上了托兒所后，她就在家里寫寫畫畫。她不會用電腦，就在紙上寫。

我接過那沓稿紙，厚厚的，寫得密密麻麻。她說：“我就想有一本書印著我的名字。在陽光燦爛的午后，沏一杯茶，坐在陽臺上，閑閑地翻上幾頁……”

那一刻，我的心被她的夢想深深感動了。這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令我肅然起敬。

生活如此平淡，日子按部就班，可總有一些東西會穿越歲月，亙古不變，讓我們始終保持內心的堅守——比如夢想。曾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一句話：“我有一個秘密，我知道人生有多美?！睂τ谒麄?，這句話也可以改成：我知道夢想有多美！

（吳 菲摘自《今晚報》2009年3月5日，圖片來源：《半島晨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