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在原地

熊　鷹

萬人掃街大運動，從早上8點30分展開，要到晚上8點30分結束。

你的人的領導用粉筆頭給他丈量了夠數的半窄街道，口口聲聲說是：“這片歸你了，凈了，獎；臟了，罰。承包期一整天!”

領導臨走，卻啐了地上一口稠痰，惡心得你的人差點嘔吐。娘的，粉筆疙瘩也踩酥了，弄了零零碎碎的白。這就掃地，除了一片梧桐黃葉丟在人行道上，再加上一泡痰、幾點白，你的人掃來掃去，掃不出什么其它垃圾，這就從心里笑話領導：“還讓掃一天哩，一會兒就掃干凈了。”

你的人就抱著掃帚，困倦在大樹底下。正愁著沒事干，你的人的領導卻又踱了過來，一邊左瞅瞅右看看，一邊狠狠地吸著煙卷子，恨不得煙頭吞進肚里。臨到你的人跟前了，領導生氣地擲了煙頭，又續燃一根煙：“你呀你，叫你打掃衛生哩，你咋睡起覺來啦，快走動起來，多轉悠幾圈!”

“領導，我……這會兒沒事干!”你的人困惑地站起來，揉了揉眼窩，“是不是該叫下班啦?”

“下班?你看這路面，你看這路面!”你的人的領導快速地扔掉煙頭兒，又搶手續燃一根，格外猛烈地抽了起來，“說好一整天，哪怕不吃不喝不睡不尿，也得保證一天的干凈!”

你的人的領導持之以恒地吞云吐霧，似乎千愁萬緒要在口頭表述。這弄得你的人不得不替領導長吁短嘆：“那明天這街……”

“明天的街再臟，不關你的事!”可以看得出，你的人的領導的煙癮特別大，他又續接了根煙，“今兒一天不準有一絲一毫的果皮哇廢紙哇樹葉

哇……市委在檢查驗收。你的人喲你的人，多走動走動，有好處，沒有壞處。”

你的人瞅他的樣子不夠正常，就對著他遠去的背影狠搗了幾掃帚。你的人拿眼掃描了地面，除了領導丟下的五顆煙屁股，眼前別無雜物，就怨領導的屎總讓他來洗凈。這就不情愿地把領導的煙頭掃得一干二凈。

凈等著責任區再臟了。不管是誰丟下垃圾，你的人都會在今天清理的。眼巴巴地等不來污染環境的人，這不得不叫你的人閑得發慌。再閑得無事忙，你的人也知道領導比他忙得多。

不知道因為什么，領導又急急地折拐了回來。回來就帶著放大鏡似的朝那地面放大腳印，急了，就喊你的人：“煙灰，煙灰還沒掃凈呢。”

你的人見他指頭間夾著冒煙的白棍棍還叫清掃煙灰，就覺得領導好笑極了。你不抽煙，我這里出現不了煙灰的。有的人在錯誤的處理上，往往是他自己犯著同樣的錯誤。你的人把名人的名言想了一想。話不出嘴，你的人還是用抹布抹除了領導的煙灰。你的人的領導還在一字不漏地復述保持清潔的重要性，煙霧呼呼地往嘴外奔突，似噴霧一般嗆得你的人直咳嗽。你的人多了個心眼，提防著領導再扔煙頭，兩眼一忽閃一忽閃的，總算忽閃掉了領導嘴上的煙頭。你的人連忙抬起掃帚，把那煙頭一股腦地掃到了垃圾鏟內。領導滿意地打量你的人一眼，卻不自覺地又噴濺到地上一口痰，說是“應該這樣”，就又去另一個地方檢查衛生去了。

這搞得你的人目瞪口呆，弄了半天，我這里的衛生全是領導搞出的臟、亂、差哇。你的人就用眼光拼勁追打領導的身影，想他再回頭了，提醒他別

再亂扔煙頭了。

等啊等，總算等來了領導，你的人的領導嘴上還是叼著煙卷兒，不同的是這時卻拿了個黑黑的本子，外加一支粗粗的鋼筆。你的人只是嚴防著他丟下的煙頭，沒注意他在黑本子上記錄了啥，算計著啥。你的人的領導把煙抽得盡善盡美了，這才清爽了嗓門朝向你的人發話：

“快8點30分了，市委一會兒就檢查，我先統計一下你的工作成績：清洗濃痰三口，撿走樹葉一片，掃出煙灰一小堆，粉筆碎屑屑二十五粒，煙屁股八個。我的腳印八趟，來回共計16串，加上你一天轉來轉去的三百六十五個腳印……我們今天治臟成績不小哇，你的人呀你的人，市委會表揚我們的，我們會得大獎哩!”

你的人像是從垃圾堆撿出來的木棍棍，不像你的人的樣子地直呆呆地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