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還剩一年

1953年，美國衣阿華州奧托姆瓦市33歲的露西婭·麥克法蘭弗雷在醫院里生下第十個孩子斯蒂芬。產后她發現左乳房里有一小硬塊，可她沒告訴醫生。

露西婭像從前一樣，照料著十個孩子和因患關節炎而致殘的丈夫伊萬。伊萬正被病痛折磨著，那彎曲的手指甚至拿不住餐具。

十個月后，露西婭左乳房里的硬塊慢慢增大，醫生的診斷是：癌癥，必須馬上切除乳房。手術后，露西婭高興地回到家里，以為從此不必擔驚受怕了。

1954年對于弗雷夫婦來說是艱難拮據的一年。丈夫的關節炎日益嚴重，一連幾個星期臥床不起，家里的積蓄都用光了?？墒沁@時，癌細胞在露西婭的身上擴散了，醫生預言，她頂多還能活一年。

露西婭沒有哭，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孩子們怎么辦?露西婭不能想象孩子們將因父親無力撫養而被送進孤兒院的情形，她認為世界上好人很多，她一定要在最后時刻到來前，給孩子們找到溫暖的新家庭。伊萬無奈地同意了妻子的要求。

有十個活潑可愛的金發兒童可供收養的消息不脛而走，接著當地報紙也登載了這則消息。一對對夫妻來到露西婭門前?？梢寥f和露西婭怎肯隨隨便便地把自己的親生骨肉送人呢?露西婭制定了一份嚴格的考核表，考核表中的問題有：你會幫助孩子同他的兄弟姐妹保持聯系嗎?你有一筆固定的收入嗎?你們夫妻的婚姻美滿嗎?你相信教育嗎?等等。來訪的夫婦即便答卷合格也不能馬上收養孩子，但他們可以把孩子帶回家住幾天。孩子回來后，露西婭挨個仔細地詢問了各家的情況。

小兒子斯蒂芬是第一個離開家的，收養他的是一對中年農民夫婦，在他們接過斯蒂芬時，露西婭心里一陣痛楚，他畢竟是最小的孩子啊。孩子們直到這時才意識到可怕的訣別就在眼前，可大家都忍住眼淚，在大姐喬安娜的主持下，組成一個家庭委員會，討論如何讓媽媽愉快地度過余生。家庭委員會還決定承擔大部分家務事。

露西婭這時雖然正忍受著病魔的痛苦折磨，但她卻盡量和孩子們在一起玩，教他們畫畫，做游戲，還領他們出去徒步旅行，采集漿果。

接著要走的是5歲的小女兒琳達，她的養父克利福德基澤是衣阿華州佩拉中心學院的化學教授。感恩節前不久，琳達就告別了父母、兄弟姐妹，她只拿走了一樣紀念品——一個用舊燈泡和鹽盒子做成的圣誕老人。

衣阿華州金羅斯縣附近的一個農莊主約翰遜夫婦來到露西婭家時卻難于決定該收養哪一個。孩子們聰明伶俐，稚拙有趣，但小姑娘波琳更是活潑乖巧，逗得客人們忍俊不禁。約翰遜夫婦最后決定收養波琳。依照慣例，波琳先到約翰遜夫婦的農莊過了三個周末。當他們給她一頭花斑小牛時，波琳高興極了。回家后，媽媽溫和地問她：“你想回到那里去嗎?”波琳用力地點點頭。

領養喬伊斯的夫婦已經是爺爺、奶奶了，他們的三個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離開了父母。

寒冬臨近時，喬安娜、弗吉尼亞、卡爾、小伊萬、沃淪、福蘭克還沒有找到新的家，露西婭的病情日趨惡化，但她仍不愿降低標準。一對富有的夫婦在答卷上寫道：“教育無關緊要”，因此被拒絕了。還有一對有錢的夫婦開著昂貴的汽車想收養沃淪，可他們要切斷沃淪與過去的紐帶，甚至還要把沃淪的名字改掉。露西婭斷然拒絕了他們。

不久，承包商理查德湯姆斯同他的妻子來到露西婭家，他們想收養長女喬安娜。她來到湯姆斯家后過上了舒適的生活，盡管她在媽媽患病期間休學一年，但她發奮刻苦，兩年后又成為中學班上的佼佼者。

湯姆斯夫婦領到喬安娜之后，又到處奔波，為弗雷夫婦剩下的孩子找去處。弗吉尼亞、小伊萬和卡爾先后在一星期里成了湯姆斯夫婦的朋友和鄰居家中的成員。幾天后一位年輕的小學校長和他當教師的妻子領走了沃淪。

現在只剩下6歲的福蘭克了。福蘭克患有癲癇病，露西婭不管和別人怎么解釋福蘭克有多么可愛也無濟于事，誰愿意要個包袱呢?她只有寄希望于社會福利機構了。在隨后的一個星期里，她把福蘭克送進了一家殘疾兒童醫院。

春夏交接時分，露西婭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夢繞魂牽，多么希望再見孩子們一面啊。她不顧醫生和丈夫的勸阻，拎起一只皮箱就上了公共汽車。露西婭逐個來到了九個孩子的新家，她對一切都十分滿意。

回家后不到一個星期，露西婭帶著微笑，無牽無掛地離開了人間。那是1954年6月15日。

露西婭安葬在一面長滿青草的山坡上。葬禮那天，天氣十分炎熱。她的幾個孩子和他們的養父母圍著墳墓，只有伊萬獨自一人老遠地站在一邊。葬禮結束時，他抬起頭最后看了孩子們一眼，轉身朝著空蕩蕩的小屋走去。

那年夏天，收養沃淪的夫婦準備遷居加利福尼亞。出發前，他們領著沃淪進行了一次巡回告別訪問。最后在兒童醫院里，福蘭克拉著沃淪的手悲傷地問道：“我為什么沒有一個新媽媽呢?”

誰能回答他的問題呢?沃淪的父母回到家后，坐在桌邊，緘口不言，飯菜也吃不下，兩人心中都翻騰著福蘭克的那句話。最后妻子打破了沉默說：“福蘭克是個好孩子，癲癇是腦子受到損傷引起的。其實每個人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假如我們自己有個孩子，誰又能保證他完美無缺呢?”

就這樣，福蘭克成了他們的養子，一家四口高高興興地到加利福尼亞去了。因為生活安定，福蘭克的癲癇發作愈來愈少，病情也愈來愈輕了。

20多年過去了。如今露西婭的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遍布全美國。

伊萬每年都要上露西婭的墳前去看看。他常常坐在墳旁的一棵樹下，懷念妻子和過去的生活。他被病痛折磨，卻始終沉默著。他堅守和妻子訂下的誓約，不去找孩子們。

1966年，伊萬參加了一個群眾集會。一位婦女帶著個4歲的女孩子坐在旁邊?！斑@孩子多漂亮!”伊萬情不自禁地看著她那一頭美麗的紅發。

“這是莎里，”那婦女說，“您的外孫女?！?/p>

伊萬一時不知所措，兩眼涌出熱淚。

幾天以后，喬伊斯帶著女兒去探望了父親。她堅決地說：“我們在哪兒分離，就在哪兒重新團聚!'，

孩子們長大后，多數都找到了伊萬。他們完全理解父親，他為他們做出了很大犧牲，貢獻并不亞于母親。1979年，伊萬以平靜的心情離別了人世。

(笑笑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