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詩人與旅游的關系

渠正堂

一、盛唐詩人旅游的狀況

盛唐,是指公元713年至766年。在這個時期,才華橫溢的詩人輩出。著名詩人李白、杜甫、孟浩然、王維、高適、王之渙、王昌齡、李頎、崔顥等都活躍在這一時期。這些詩人各有其不同生活經歷和風格特點,但他們都喜歡旅游。文人旅游成為盛唐盛極一時的社會風尚。

孟浩然幾次出游,時間較長的一次是開元十八年(公元730年)夏秋之際,離開家鄉到洛陽去,經汴水、邢溝、江南河、潤如、蘇州、太湖、杭州,然后到越中,后來從吳越回家時,已是開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五月,歷時三年。王維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四月,奉皇帝命,離開長安到涼州去勞軍,耗時幾個月,他出差、旅游兩不誤,“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描繪永駐人間。20歲的杜甫開元十九年(公元731年)前往吳、越一帶開始游歷活動,杜甫許多著名的山水詩、旅游詩都寫于這個時期。“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寫出了泰山的高大磅礴,“浮云連海岱,平野入青徐”寫出了登蘊州城樓縱目所見的遠景。從安史之亂開始,直到最后病逝,杜甫都在漫漫的旅程中游歷。也就是這一生的漫游造就了一代“詩圣”。

李白更是酷愛旅游。他出蜀之前就游遍了巴山蜀水,開元十三年(公元725年),二十五歲的李白去蜀遠游,至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應唐玄宗詔入京才告一段落,歷時十七年。游國恩等人的《中國文學史》說他第一次遠游:“浮洞庭,歷襄漢,上廬山,東至金陵、揚州,復折回湖北,以安陸為中心,又先后北游洛陽、龍門、嵩山、太原,東游齊魯,登泰山,南游安徽、江蘇、浙江等地,游蹤所及,幾半中國。”天寶三年(公元744年),李白“一朝去京國,十載客梁園”,又開始歷游,歷時十年。這兩個階段的旅游共歷時二十七年。

其中有個有趣的現象:盛唐詩人們喜歡成群結隊去游歷。如前述高適與好友梁洽同游一年多。王昌齡與李白,與邊塞詩人岑參、高適、李頎、王之渙,與山水詩派主要作家王維、孟浩然、崔國輔、儲光羲、常建等人,都曾同游交往,王昌齡與高適、王之渙同游時還演繹出“旗亭畫壁”的佳話。當然,歷史上最著名的同游是李白與杜甫。他們天寶三載(公元744年)在洛陽會面,同游冀魯,建立了兩位偉大詩人之間的親密友誼,寫下了我國文學史上光輝的一頁。他們在開封又遇到高適,于是結成了三人“自助旅游團”。

二、盛唐詩人大規模旅游形成的原因

政治文化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上的,盛唐是唐朝封建經濟發展的頂峰,尤其開元時期,更是達到了頂點。這個時候政治較清明穩定,經濟繁榮,社會安定,交通發達。唐朝是一個統一的大帝國,疆域遼闊,這給旅游者準備了一個廣闊的活動空間。這也是當時文人旅游盛行一時的政治經濟條件。

此外,對于身處官本位的中國封建社會的知識分子而言,要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必須做官。做官的唯一途徑便是通過科舉。唐朝繼承并發展了隋朝的科舉制,在考試科目、考生解送、考試方法等方面,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制度。其中進士科的“雜文”考試,最初除考詩賦外涉及箴、銘、表、贊等多種體裁。玄宗開元后,就只考詩賦了,即以詩取士。好詩是無法閉門造車,為了獲得做詩的靈感和材料,文人墨客們縱情于山水之間,漫游在五湖四海,旅游使他們創造出了大量的優秀詩篇,尤其是大量的旅游詩歌。

從文化背景來說,唐朝尤其是盛唐國力強盛,整個社會充斥著昂揚奮發、蓬勃向上的時代精神,英雄主義的社會思潮空前高漲,人們,尤其是文人們向往立功絕域邊塞,實現個人平生抱負。于是文人們大多不滿足于空守書齋,而是懷抱壯志,仗劍去國,辭親遠游,乃至遠行異域。而且表現出無所顧及,對生活前途充滿自信的灑脫氣度和開朗胸懷。這些也給詩人增添了不少詩情。

三、盛唐詩人旅游對盛唐詩歌形成的意義

盛唐詩歌的形成,首要的原因當然是這時期經濟的繁榮。這是盛唐詩歌形成的土壤,盛唐詩人的旅游活動,則是盛唐詩歌形成的一種重要養料。大規模的旅游活動開闊了詩人們的眼界,開拓了心胸,直接間接地提供了寫之不盡的詩歌創作題材,激發了他們的愛國主義情懷。

杜甫開元二十四年(公元736年)第一次游齊趙,登上泰山就寫了名詩《望岳》。詩中說:“蕩胸生層云”意思是說,望見山上云氣,層層壘壘,心胸不禁為之開闊。這是旅游使詩人開闊眼界、開拓心胸的典型例證。25歲的杜甫能一鳴驚人,寫出如此氣魄雄偉、語言警拔的佳作,是泰山給了他啟示,是泰山給了他靈感。杜甫晚年寫了題為《壯游》的詩,對他的壯年之游表示十分留戀,足見旅游對他詩歌創作的重大影響。

李白的詩歌創作更是如此。他一生幾乎都在旅游,足跡幾乎遍及全國。祖國的大好河山成全了他,使他的浪漫主義精神進一步升華,使他具有豪邁開闊的胸襟,對他詩歌風格的形成產生了重大影響。李白一生寄情祖國山水,祖國山水慷慨“贈詩”與李白。李白遍游巴山蜀水,便有了《峨眉山月歌》:“峨眉山月半輪秋,影入平羌江水流。夜發清溪向三峽,思君不見下渝州。”出蜀便有了《渡荊門送別》,“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游廬山,便有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望廬山瀑布二首》)的壯觀,便有了“青天削出金芙蓉”(《望廬山五老峰》)的俏麗,便有了“登高壯觀天地間,大江茫茫去不還。黃云萬里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的壯偉。游泰山,便有了“黃河從西來,窈窕入遠山”的獨特。游到黃河壺口,便有了“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高亢。旅游使李白獲得了源源不斷的詩歌創作素材,得到了豐富深刻的生活體驗,是李白詩歌創作的一個重要泉源。

此外,盛唐詩人的旅游活動促進了他們彼此的友誼、交流和切磋,使他們展開了我國詩歌史上獨具特色的互補式競爭。

盛唐詩人的旅游活動對盛唐詩歌的形成是功不可沒的。宋陸游對兒子說: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盛唐詩人的旅游,便是一個重要的詩外功夫。從這個意義上說,沒有盛唐詩人們的大規模旅游,便沒有盛唐詩歌的萬紫千紅。如果說唐詩是唐文化的一頂燦爛王冠,那么盛唐詩歌則是王冠上最輝煌碩大的寶珠。盛唐詩歌之所以這樣光彩奪目,原因很多,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盛唐詩人開展了大規模的旅游活動。□

(編輯/穆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