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的特殊義務

張　淳

摘 要：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應當承擔的特殊義務是分散投資義務、謹慎投資義務和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第一項義務要求社會保障基金被分別投資于多個被投資者的每一項資產在信托財產總額中僅占較低的百分比，第二項義務應當以《美國統一謹慎投資人法》的有關內容為其內容，第三項義務中最低收益率的確定應當以略高于通貨膨脹率再加上適當的高于銀行定期存款利率為基本思路。這三項義務可以通過有關國家機關在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具有格式合同性質的信托合同中設定相關條文的途徑賦予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

關鍵詞：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分散投資義務；謹慎投資義務；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

中圖分類號：D922.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0751(2009)03—0084—06

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是指以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為信托財產并以將該項資產運用于投資為內容的信托。社會保障基金又稱社會保險基金，狹義的社會保障基金即養老金基金，廣義的社會保障基金是養老金基金、失業保險基金、工傷與職業病保險基金、醫療保險基金和生育保障基金的統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由社會保障基金的政府主管機構或者由政府設立的專職管理機構通過與受托人訂立信托合同的方式設立，在合同存續期間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作為信托財產由受托人在有關政府機構的監督下進行投資，這一投資一般以金融產品如銀行存款、政府或者企業債券、公司股票、投資基金受益憑證等為投資對象，投資收益則全部納入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范圍。2003年6月2日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與南方基金管理公司等六家專職證券投資信托機構訂立合同，將若干全國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分別轉移給這些公司并委托它們將這些資產在我國的證券市場內投資于股票與債券。①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在我國由此誕生。在我國，在2006年以前的若干時間里，盡管也有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存在，但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主要采取政府直接投資方式進行。2006年8月上海社會保障基金違規使用案被揭露，同年11月發生在我國其他地方的若干類似案件被揭露且國家審計局的一份以揭露這些案件為內容之一的報告特別指出這些年來我國社會保障基金的問題主要在于“亂投資與為國企改革買單或者輸血”②，從那時起至今，通過利用信托方式進行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開始逐漸得到政府決策機構的重視，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因而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全國各地。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以使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實現保值增值為信托目的③，這種信托的成功運作及目的實現仰賴于受托人的努力與盡忠職守，這就要求存在能夠對受托人的行為起規制作用的制度設計，而關于該受托人特殊義務的安排無疑應當成為此項制度設計的重要內容。

一、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的特殊義務概說

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的特殊義務是指僅為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所負有、而不為其他類型信托的受托人所承擔的與管理信托財產和處理信托事務有關的義務。我國《信托法》是規制存在于我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最基本的法律，所以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該法規定的各項一般義務，這些一般義務包括該法第25條第一款、25條第二款、26—28條、29條、30條、33條規定的遵從信托文件義務、謹慎管理信托財產義務、忠實于受益人義務、將信托財產與其固有財產分別管理義務、親自處理信托事務義務和保存處理信托事務記錄義務。④正確履行這些一般義務對確保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成功運作及其目的實現意義重大。同時，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具有特殊性，即必須遵循社會保障基金投資所應遵循的一般原則。依世界各國的共同慣例，這些一般原則主要包括：（1）安全性原則，這一原則要求將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運用于投資必須確保其能夠被足額地收回，從而使該項資產完好無損；（2）收益性原則，這一原則要求將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運用于投資必須確保其在投資過程中取得收益，從而實現保值增值。⑤正是由于這兩項原則的約束，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不僅應當承擔前述《信托法》規定的六項一般義務，還應當承擔三項特殊義務即分散投資義務、謹慎投資義務和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就確保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成功運作及其目的實現而言，受托人對這些特殊義務的正確履行無疑將起到決定性作用。下文對這三項特殊義務及其立法安排進行一一論述。

二、分散投資義務

在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情形下，分散投資對受托人而言表現為由受托人將被移交給其運用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分散地投向由不同的政府（中央政府或為數較多的地方政府）分別提供的投資對象和由多家公司分別提供的投資對象。分散投資義務是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負有的最為典型的特殊義務，該受托人對這一義務的承擔系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安全性原則所要求。在我國，從事社會保障基金管理研究的學者曾指出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分散化投資可以規避非系統性風險”⑥，這一風險規避的成功顯然將使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在投資過程中處于安全狀態，但要使這種分散投資在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存續期間成為受托人的自覺行動，就只有在使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的情形下才有可能。

國外已有一些法律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與這一確認有關的立法安排有以下兩種：

第一種立法安排是通過直接規定應當分散投資的方式來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這種立法安排的典型代表是美國《雇員退休收入保障法》，該法第404條第二項規定：受托人在將有關的聯邦雇員養老金基金資產進行信托投資的過程中應當“實行基金資產投資的分散化，以使大額損失的風險降低到最小限度，能夠確切地認定只有不如此辦理才屬于謹慎的除外”。這種立法安排的特點是，其所確認的分散投資義務只要求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將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分散地投向由多個被投資者提供的多項乃至多種投資對象，而既不要求其中某一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某一項或者某一種投資對象的該項資產不超過有關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總額的一定百分比，也不要求其經前述投資所獲得并持有的投資對象不超過由該被投資者所提供的那一項或者那一種投資對象總量的一定百分比。也就是說，存在于這種立法安排中的分散投資義務在要求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在為前述分散投資的前提下，允許其從實際情況出發自行決定與其分散投資有關的前述兩個百分比，只要這兩個百分比顯得較為恰當而并不顯得過高，則無論其數字比例如何，該受托人的如此自行決定均不違反這一義務的要求，由其所進行的前述分散投資即便是按照由其自行決定的前述兩個百分比進行，從法律角度看其也算是正確履行了這一義務。

第二種立法安排是通過規定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投資的同一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某一項或者某一種投資對象的基金資產不得超過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總額的一定百分比的方式，或者通過既規定前述百分比又規定由其經這一投資而獲得并持有的投資對象不得超過由該被投資者提供的某一項或者某一種投資對象總量的一定百分比的方式，來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僅通過規定前一個百分比來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的立法安排可以波蘭的相關法律規定為例來說明：該國有關法律規定，開放式養老金基金投資管理人在將這種基金資產運用于投資時必須作到使被投資于由某一單一的被投資者提供的某種投資對象的該項資產與同一項養老金基金資產總額保持如下百分比：向單個實體發放公共抵押貸款不超過10%，在單個銀行或者兩個以上關聯銀行存款不超過5%，在一家銀行集團存款不超過75%，向單只封閉型基金或者混合型基金投資不超過2%，向單只開放型基金投資不超過5%，向由同一個投資實體管理的投資基金投資不超過15%，向由單個發行者或者兩個以上關聯發行者發行的證券投資不超過5%；向由單個發行者發行的股權投資要求是：如果由該人發行的股份總價值高于該項養老金基金資產總額的1%，則對它的投資不超過10%，如果其低于該項資產總額的1%，則對它的投資不超過20%。⑦以上規定適用于存在于波蘭的養老金基金信托。通過規定前述兩個百分比來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負有分散投資義務的立法安排可以玻利維亞的法律規定為例來說明：存在于該國有關法律中的關于養老金基金信托投資的有關規則規定，凡受托人將作為信托財產的養老金基金資產運用于投資債券的，被其運用以投資于由同一個發行者所發行的債券的該項資產不得超過該項養老金基金資產總額的5%，如果債券發行者為政府，則被其運用以投資于由同一個發行者所發行的債券的該項資產不得超過該項養老金基金資產總額的10%，無論該債券發行者是政府還是除政府外的其他人，被其通過運用該項資產進行該項投資所獲得并持有的債券均不得超過由該發行者所發行的全部債券的20%；凡受托人將作為信托財產的養老金基金資產運用于投資股票的，被其運用以投資于由同一個公司所發行的股票的該項資產不得超過該項養老金基金資產總額的5%，且由通過運用該項資產進行該項投資所獲得并持有的股票所代表的對該公司的出資比例不得超過該公司資產的5%。⑧這種立法安排的特點在于，為其所確認的分散投資義務既要求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將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分散地投向由多個被投資者提供的多項乃至多種投資對象，又要求在存在如此分散投資情形下被受托人投資于由其中某一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某一項或者某一種投資對象的該項資產不超過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總額的一定百分比，甚至要求在此情形下由其經前述投資所獲得并持有的投資對象不超過由該被投資者所提供的那一項或者那一種投資對象總量的一定百分比，且這兩個百分比均由有關法律明文規定。也就是說，存在于這種立法安排中的分散投資義務不允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在為前述分散投資時自行決定與其分散投資有關的前述兩個百分比或者前一個百分比，而要求其遵從有關法律的規定，故對該受托人而言，只有當其所進行的前述分散投資符合前述兩個法定百分比或者其中某一個的前提下，從法律角度看其才算是正確履行了這一義務。

筆者認為，既然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對分散投資義務的承擔為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安全性原則所要求，那么就存在于我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而言，分散投資義務為其受托人負有實屬理所當然。筆者進而認為，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應承擔的分散投資義務以前述第二種立法安排中規定的分散投資義務為宜。因為盡管前述兩種立法安排中的分散投資義務均要求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將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進行分散投資，但該受托人在進行前述分散投資時在對被其分散地投向由多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多項乃至多種投資對象的每一項資產的數額的決定上，第一種立法安排關于分散投資義務的制度設計并不能給予任何限制，第二種立法安排關于這一義務的制度設計則恰恰能夠予以限制，前文提到的第二種立法安排中關于兩個百分比的要求便體現著這種限制。可以推斷，如果缺乏這種限制將極有可能導致下述情況：被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投資于由某一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某一項或者某一種投資對象的那一項資產因在數額上顯得過大而在有關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總額中所占百分比顯得過高，或者雖然這一百分比并不高，但由其經前述投資所獲得并持有的投資對象在由該被投資者所提供的那一項或者那一種投資對象總量中所占的百分比顯得過高。此投資后果系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決策失誤使然，由此可能致使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持有的有關投資對象的價值發生驟降甚至喪失，并因此致使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遭受極大損失。對前述兩個百分比的限制將使上述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得以避免：只要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按照限制性要求行事，則其有關投資便決不會出現前述兩個百分比同時或者其中一個顯得過高的情況，即使受托人決策失誤致使其所持有的有關投資對象的價值驟降甚至喪失并由此給有關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造成了損失，該項損失相對而言也必然要小一些。由此可見，就確保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安全而言，存在于第二種立法安排中的分散投資義務所能夠起到的積極作用相對于存在于第一種立法安排中的這一義務而言無疑要顯得大一些。當然，在確認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承擔的分散投資義務為前述第二種立法安排中的分散投資義務的前提下，下述問題必須解決：該受托人所進行的對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分散投資是必須符合前述兩個百分比的要求，還是只需符合前一個百分比的要求，相關的數字比例如何確定。這一問題的解決需要從我國的實際情況特別是我國證券市場的實際情況出發進行認真研究。

三、謹慎投資義務

在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情形下，謹慎投資對受托人而言體現為由其在主觀上抱以應有的注

意、小心、勤勉與謹慎的態度的前提下，將被移交給其運用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投資于有關的投資對象。謹慎投資義務與一般意義上的謹慎管理信托財產義務不同：前一種義務所要求的謹慎是指在將信托財產運用于投資的過程中應具有最高程度的謹慎，后一種義務所要求的謹慎則是指在對信托財產照管、料理、維護的過程中僅為一般程度的謹慎。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負有謹慎投資義務是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安全性原則與收益性原則共同要求的，因為無論是從使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在投資過程中處于安全狀態的角度看，還是從使該項資產在投資過程中產生收益的角度看，受托人在這種信托存續期間均應進行謹慎投資；換句話說，受托人的謹慎投資實為該項資產能夠在投資過程中處于安全狀態并產生收益的最基本的條件。要使謹慎投資在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存續期間成為受托人的自覺行動，只有在使其負有謹慎投資義務的情形下才有可能實現。

在通過立法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謹慎投資義務方面，美國的做法極具示范意義。美國信托法規定受托人在進行信托基金投資過程中負有謹慎投資義務⑨，美國《雇員退休收入保障法》將這一義務納入其中并進一步具體化，該法第404條第一項規定：受托人在將有關的聯邦雇員養老金基金資產進行信托投資的過程中應當“運用充分的注意、技能、謹慎與勤勉，即在相同的情況下一個具有同等能力和對事物具有同樣的熟悉程度的人在處理相同性質與相同目的的事務時通常會運用的注意、技能、謹慎與勤勉”。美國《統一謹慎投資人法》第二條第三款將謹慎投資義務對受托人在進行信托投資時的具體要求作了列舉性規定，并對判斷受托人是否履行了謹慎投資義務的依據作了如下規定：“下列與信托及其受益人有關的因素是受托人在管理信托財產和將該項財產運用于投資時所應當考慮的因素：（1）整體經濟條件；（2）通貨膨脹或緊縮可能造成的影響；（3）由投資決策和策略產生的預期的稅收負擔；（4）每項投資或每項訴訟對信托文件中規定的投資在整體上所能起到的作用，包括對金融資產、從緊密控制企業獲得的利潤、有形資產、無形資產和不動產所造成的影響；（5）從收益和增值中產生的預期的總回報；（6）其他與受益人有關的因素；（7）資產流動性、收益的規律性以及資產保值和增值的要求；（8）如果存在某項資產對信托目的或者某些受益人有特殊關系或者特殊價值的情況，應當考慮這種特殊關系或特殊價值。”該法第八條規定：受托人在進行投資時是否履行了謹慎義務，“應當根據受托人作出決定或者采取行動當時的情況和環境來判斷”。美國法律的前述規定將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負有的謹慎投資義務制度化，這些規定不僅在法律層面上明確了謹慎投資義務的內容，而且從技術層面上解決了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對于這一義務應如何履行的問題，從而既為該受托人對這一義務的履行指明了方向、提出了要求，又為政府社會保障基金管理機構、其他有關政府機構和法院判斷該受托人是否按照這一義務的要求行事提供了具有可操作性的標準和依據，此點特別值得稱道。就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承擔的謹慎投資義務而言，倘若不能夠設計出更好的方案，不妨參照美國法律的上述規定來安排相關法律的具體內容。原則上，應當將美國法律的前述規定納入立法，特別是應當將存在于美國《統一謹慎投資人法》第三條第二款中的全部內容納入立法，因為如此將使謹慎投資義務中的“謹慎”在內容上具體化、詳細化，從而極大地方便社會保障基金投資受托人對它的正確履行，并因而使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謹慎投資得以順利實現。

四、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

在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情形下，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對受托人而言體現為其在運用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進行投資時不僅要確保此項投資取得收益，而且要確保這一收益不低于法定的最低收益率。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為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負有系由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收益性原則所要求，因為只有在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投資收益達到或者超過了法定的最低收益率的情形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所具有的信托目的即使社會保障基金資產保值增值才能夠真正實現。

目前已有一些國家的法律確認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負有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相關立法安排均系通過規定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投資所得收益必須不低于法定最低收益率的方式來確認這一義務為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負有。但體現這一義務所要求的法定最低收益率的那一項百分比究竟是相對于何物而言，國外主要采用兩種確定方法：第一種做法是將被納入信托投資范圍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一定百分比規定為前述法定最低收益率。烏拉圭便采取這一做法，該國有關法律規定養老金資產投資的實際收益率必須高于被運用于投資的這種資產的價值額的2%⑩，這一規定適用于存在于該國的養老金基金投資信托。第二種做法是將全國所有的受托人運用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進行投資所得收益率的平均數的一定百分比規定為前述法定最低收益率。智利便采取這一做法，該國有關法律規定，任何一家養老金信托基金管理公司運用為其占有的養老金資產進行投資所得收益率或者不得低于本國所有的這種公司為相同投資所得的平均收益率的50%，或者不得比本國所有的這種公司在過去12個月內為相同投資所得平均收益率低兩個百分點；如果該公司的投資收益率沒有達到這一要求，其必須用由其所掌握的現金準備金來填補。(11)應當指出，上述兩種做法在內容上的區別是非本質的，且一個國家法律的有關規定無論采取這兩種做法中的哪一種，存在于該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依據這一規定均負有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

筆者認為，既然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的受托人對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的承擔系由關于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收益性原則所要求，那么就存在于我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而言，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為其受托人負有也實屬理所當然。但在筆者看來，我國在對這一義務所要求的最低收益率的確定上不應當盲目抄襲外國的做法，而應當從我國的實際情況出發。在我國，已有從事社會保障基金管理研究的學者注意到下述現象并給予了積極評價：我國境內的基金管理公司在擔任全國社會保障基金資產投資信托的受托人時，必須向全國社會保障基金理事會這一由我國中央政府設立的全國社會保障基金專職管理機構承諾其投資收益率符合兩項硬指標的要求：被移交給該公司進行投資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的年收益率不低于當年的通貨膨脹率再加三個百分點，且這一年收益率還要超過當年的銀行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的20%以上。(12)顯然，這不僅意味著有關的基金管理公司在擔任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時已承擔起了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而且表明為這一義務所要求的最低收益率已十分明確：存在于前述硬指標中的那兩項百分比正是體現此項最低收益率的百分比，但該公司按照這兩項百分比承擔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的依據并不是法律的規定而是信托合同的約定。應當指出，前述兩項硬指標的要求完全可以被認為是從我國的實際情況出發來設計的，因為社會保障基金在我國設立的時間雖不長，但這種基金出現以來我國的確是每年均存在一定程度的通貨膨脹，不僅如此，這些年來我國銀行定期存款利率一直偏低甚至過低也是不爭的事實。有鑒于此，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應承擔的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所要求的最低收益率無疑應當按照前述兩項硬指標的要求所體現的基本思路來確定，具體而言，應當按照略高于通貨膨脹率再加上適當高的銀行定期存款利率這一基本思路來確定，至于存在于這一最低收益率中的那兩個百分比是應當與存在于前述兩項硬指標中的那兩個百分比完全一致還是應當有所不同，這需要從我國的實際情況特別是我國的專業信托投資機構通常情況下在我國證券市場內進行投資所得收益的實際情況出發進行認真研究。

五、將上述三項特殊義務賦予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的途徑

在認識上確認分散投資義務、謹慎投資義務和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為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所應當承擔的特殊義務的基礎上，應當進一步研究的問題便是關于將這三項特殊義務賦予這種信托的受托人的法律途徑。在我國，能夠導致此項義務賦予之法律效果的途徑主要有三種：第一種是由我國國家立法機關修改《信托法》，將“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作為一章增設于該法中，并將關于設定這三項特殊義務的條文安置于該章中；第二種是由我國國家立法機關專門制定一部具有信托特別法性質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法”，或者由我國國務院制定一部具有行政法規性質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條例”，并將關于設定這三項特殊義務的條文安置于該法或者該條例中；第三種是由我國國務院社會保障基金監督機構制定出具有格式合同文本性質的關于能夠導致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設立的信托合同文本，將關于設定這三項特殊義務的條文作為格式條款安置于該合同文本中，并強制性地要求我國從中央到地方的社會保障基金政府主管機構和由政府設立的專職管理機構在通過與受托人訂立信托合同以設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時必須采用該合同文本且不得對存在于其中的關于設定這三項特殊義務的條款予以變更和刪除。上述三種途徑的法律效果完全一致，但在我國目前，第三種途徑顯然最為方便和快捷，能夠滿足對存在于我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予以及時規制的需要。當然，無論是采取這三種途徑中的哪一種來將前述三項特殊義務賦予我國的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受托人，有關國家機關在設定這三項特殊義務的有關條文中都應當對與之有關的事項作出明確規定，具體而言，應當對本文第二、四兩部分分別提到的為分散投資義務所要求的相對于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總額而言的一定百分比（需要時再加上相對于由某一個被投資者所提供的投資對象總量而言的一定百分比），和為確保最低收益率實現義務所要求的體現著該最低收益率的一定百分比，以及本文第三部分提到的為謹慎投資義務所要求的“謹慎”的具體內容作出明確的規定，只有這樣才便于這些條文在實務中的適用和操作。

注釋

①參見楊光潤：《社保基金潛龍入市》，《中國社會保障》2003年第7期。

②徐忠寶：《社保基金的憂患與出路》，《財會通訊》2007年第2期。

③信托投資是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的一種方式，由于社會保障基金投資是以使有關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實現保值增值為目的（參見張斌、李小明：《完善我國社會保障基金投資管理的對策》，《當代經濟》2005年第10期；龐鳳喜、洪源：《我國社會保障基金管理模式構建研究》，《現代財經》2006年第2期），這便決定了社會保障基金投資信托是、并且只能是以使作為信托財產的社會保障基金資產保值增值為目的。

④關于我國《信托法》的這些內容以及對其所賦予受托人的這幾項義務的闡釋詳見鐘瑞棟、陳向聰：《信托法》，廈門大學出版社，2004年，第106—116頁。

⑤⑥參見郭士征：《社會保障基金管理》，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07、181頁。

⑦參見林義：《社會保險基金管理》，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7年，第106頁。

⑧參見聯合國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養老金發展與改革》，于小東等譯，中國發展出版社，2007年，第93頁。

⑨參見Restatement of the Law of America,second,Trusts,§227。

⑩參見王信：《養老金營運監管的國際經驗及啟示》，《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00年第2期。

(11)參見中國經濟改革研究基金會與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聯合專家組：《中國養老保險體制改革》，遠東出版社，2006年，第188頁。

(12)參見汪泓：《社會保險基金的良性運營：系統動力學模型、方法、應用》，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05頁。

責任編輯：鄧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