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不是世界的孫悟空

張宇燕

最近我在看《西游記》這本書，它講的是：集億萬年歲月之精華而突然出現的石猴孫悟空，能量很大，卻完全是體制外的，經過一系列的故事終于成了正果。這個故事的最后一回講，孫悟空跟唐僧說，師傅，你看咱倆都成佛了，你能不能把我的緊箍咒給我拿下來，那玩意我想起來就不舒服。唐僧回答說，那個東西之所以給你戴上，是因為你跟我不一樣，現在你成佛了，那個東西對你沒有任何用處了。孫悟空一摸，沒了，非常高興。用現在的眼光來看，《西游記》講的是完全體制外但非常有能量的孫悟空被徹底體制化的過程。

對于不屬于西方體系的中國，西方現在是什么看法？對中國又到底要求什么？今天的西方國家和以前的資本主義帝國不一樣了，以前是軍事征服、文官治理、商人掠奪，今天的“帝國”從本質上來講是一個司法體系，它無須派兵，只需要利用權利制定有利于自己的規則讓對手接受，就必勝無疑。為了不斷的勝利，帝國就盡量讓它的規則輻射到世界的每個角落。廣義來講，今天西方國家維持統治秩序的規則里就包括貨幣體系，而發展中國家在接受美元體系或歐元體系的同時就失去了自由發展的空間。經濟越發展，就越需要更多的貨幣投入，而這種投入卻來自于外幣。因此，美國在向世界出口金融產品、出口美元，中國、韓國出口制成品，俄羅斯、沙特出口資源，形成一個大三角，美國要讓這個游戲在它制定的規則指導下不斷玩下去。因此，盡管這一次美國沒有玩好，金融產品制造了金融危機，但美國還會迅速創造出新的金融產品，讓這些國家用它們的盈余買金融產品。

由于具有這樣的利益，西方的體系需要讓中國等國家進來，讓發展中國家不斷參與進來。西方會首選開放，把門檻降低，讓對方自愿進來，不然就三天兩頭說教，“你怎么跟我不一樣”，勸誘進來。最后就是整合，通過各種各樣的規則來規制，“再不跟我們一樣，那對不起了”。世界有一個國家我覺得特別像孫悟空，向西方挑戰，甚至發動戰爭，最后失敗了，轉而成為西方體制的一員，“成佛了”，這就是日本。對此，有日本記者還打電話問我，“你怎么把我們說成孫悟空”。

不過，中國的定位不是孫悟空，我們要把中國與西方國家定位為太上老君和如來佛這種關系，就是兩個人大體上來講是平起平坐，但是各有各的地盤，各有各的價值體系，同時高度融合。這將是20年、30年以后的狀況。這個方向沒有問題，而且現在有一個機會值得把握。全球金融危機是中國的重大戰略機遇期，貨幣問題則是其中一個戰略機遇點，我們應從這個方面努力實現中國的定位。目前，中國確實也在這方面加強了工作，中國在G20會議上提出了幾點主張，其中一點就是要推動國際貨幣體系的多元化，這是非常重要的。

有的時候，并不是中國想不想當大國就能決定的，而是現在全世界都把中國當大國，這是一個回避不了的問題。今天世界最重要的三件大事，一個是經濟危機怎么過去，金融體系怎么穩定下來？第二個是清潔能源，第三個是氣候變化問題，而這三件事非常重要的關聯者就是中國。中國不參與，這三件事什么都干不成，這就是一個現實。不能說中國不夠資格，當不了大國，離得遠。事實并非如此，中國二氧化碳排放量世界第一，跟美國加到一起，超過50%，中國不來參加誰來？世界都在搞清潔能源、研究替代能源，研究的結果就是替代能源多了，讓煤價跌下來，中國要不參與這個競爭，其他國家很難搞成。中國不參與這些世界性的問題，或者中國拋售美元資產，都不是西方國家愿意看到的，所以它們一再要求中國必須同它們一起來商談。

當今的大勢就是中國必須做大國，不做大國不行，西方國家會“逼”著中國承擔責任，這是我們今天面臨的一個現實。▲（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