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端武器在全球賣不動

●本報駐法國、俄羅斯、印度特約特派記者 莫凡 顧小清 王磊 ●本報記者 邱永崢

聯合攻擊、全球打擊、第五代戰機、第四代坦克……在以往的世界軍火貿易展上，相關詞匯總能令買家和參觀者激動不已。然而，隨著美國軍火采購的大幅度轉型、金融危機的影響以及武裝沖突形式的變化，世界軍火市場開始深度調整。軍火貿易始終被人們稱為“最賺錢的行業之一”，如今，面對《環球時報》的采訪，為美國軍火巨頭工作的人說自己從富翁變成了乞丐；津巴布韋的一位空軍準將則說，將頂級跑車送給窮人還不如送一輛自行車。

高新武器從搶手貨變成滯銷品

“我現在開始擔心房貸了”——崔先生在美國洛克希德－馬丁公司位于佐治亞州的飛機組裝廠上班，他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我2007年元旦剛換了一套大房子，那時候我們公司的利好消息接二連三，五角大樓的訂單滾滾而來，我們對工作和生活前景充滿了信心，這才決定貸款50萬美元換個更大更好的房子?？涩F在，居然有傳聞說公司要關閉本地的飛機組裝線，我和好幾千工友眼看就下崗了，真不知道下崗的日子怎么過，這個房子還能不能保住。不可思議的是，我們公司產品賣不掉不是因為老舊，而是因為太先進！”

對此，美國列克星敦研究所軍事專家丹·古拉爾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說：“2008財年，美國軍方用于采購武器裝備的費用是1640億美元，而2010財年五角大樓申請的武器裝備采購費用為1310億美元?？紤]到美國國會在評估五角大樓武器裝備采購預算時往往會主動添加，所以整體的費用應該不會少太多。洛克希德－馬丁公司和波音公司覺得日子緊是因為這兩家公司賣給五角大樓的是以高精尖的新武器為主，而五角大樓大規模削減了這塊采購費用?！?/p>

盡管美國頂級軍工企業眼巴巴地希望五角大樓能多“漏點”采購費給它們，但美聯社6月14日報道說，由于美軍內外都在檢討戰爭形式，所以美國軍工企業指著五角大樓訂購它們的“高精尖但價格昂貴”的武器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美軍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倫上將在今年4月的一次高層會議上痛批五角大樓的武器采購者：“眼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作戰的美軍官兵最急需的防彈衣、防爆裝甲車、輕便武器都不能得到保障，我們的軍購人員卻一味急著研究和采購50年后才可能派上用場，或者將來根本用不上的高新技術武器?！眹啦块L蓋茨也贊同地說：“我們的軍費捉襟見肘，要緊著前線官兵最需要的來購買?！彼踔两ㄗh說，打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武裝分子，或者說進行常規戰爭，大可不必用每架價值1.04億美元的F－22戰斗機，而可以依賴無人機這樣低端的武器裝備。

巴黎航展，實用武器受關注

猛然間少了很多國內客戶的美國軍工企業發現：高精尖武器在國際市場上賣起來也是如此費勁——盡管許多歐洲盟國都準備更新武器裝備，可當美國軍工企業主動貼上去時，它們卻并不熱心，反而更傾向于技術稍遜美國一點，但價格卻便宜得多的歐洲自己的產品，比如薩博公司、歐洲航空防務集團、BAE公司的產品?！拔覀兪菑母晃套兂闪似蜇ぁ?，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軍用飛機部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以前我們的高新武器有很多‘追求者，現在是四處求人買。為把F－35這樣的戰斗機賣出去，為保證生產線開工，我們甚至與曾經根本不考慮的日本和澳大利亞政府進行接洽，但之前表現得很有興趣的它們現在反而沒了先前的熱情。我們最先進的武器現在成了捂在手里的滯銷品?！?/p>

其實，通過正在舉行的巴黎航展就不難體會到“軍火貴族”們所遇到的困境。在本屆巴黎航展的無人機戶外展示區，媒體的焦點都集中在以色列生產的全球最大的新版“蒼鷺”－TP，美國技術最先進的“全球鷹”和法國熱捧的“神經元”這類無人戰斗機上。但《環球時報》記者發現，這些體積龐大、價格昂貴的無人機至今都沒什么訂單。與之相反，室內展示的新型緊湊式、便攜式無人機不僅吸引了眾多參觀者駐足，更受到國際買家的青睞。這種小型無人機是專為小型部隊使用設計的，可低價獲取實時情報，它們能夠用于軍事和準軍事領域，包括周邊安全、邊界和海岸線監視、反恐監視和強制執法。如以色列生產的適合執行特種任務的“赫耳墨斯180”無人機，可續航26小時，負載350公斤。一整套地面控制系統、4架180無人機及支援設備可裝入一架C－130“大力神”運輸機內，只需幾個小時、不到10人就能完成裝配。

除了無人機，導彈防御系統的情況也是如此。在巴黎航展的法國軍事代表團展臺，能看到螺旋（SPIRALE）紅外預警衛星導彈防御系統的多媒體展示，該系統根據衛星收集分析以陸地為背景的紅外圖像，有效探測剛剛發射、尚處于助推段的彈道導彈。這和隨時可以升空攔截的美國動能導彈以及愛國者地對空導彈相比微不足道，更無法比擬美國的導彈防御系統。對此，法國并不在乎一些媒體的嘲諷，而是堅持認為，法國的這套系統肯定會得到客戶的青睞。

只買對的，不買貴的

在國際軍火市場，買家的態度至關重要。以出手大方聞名的中東國家，現在購買武器時越來越傾向于非美制武器。沙特阿拉伯一直是美制武器的采購大戶，并且最愿意購買美國最先進、最昂貴的武器裝備。兩年前，當沙特放風要更換陸軍的運輸機與武裝直升機時，美國軍火商和軍工企業認為沙特肯定是購買美國的飛機。然而，美國人做夢也沒想到，沙特將這筆軍火生意交給了俄羅斯。價值22億美元的俄制米－35武裝直升機、米－17和米－18軍用運輸機的訂單由沙特國王親自敲定。美國的一些軍工企業事后檢討說，俄羅斯之所以能做成這筆交易，因為其直升機的質量改善了，售后服務和訓練也比以前好多了。更重要的是，美國的西科斯基公司和法國直升機公司的報價太高了。負責軍備采購的一位沙特王子直言不諱地說：“雖說我們不缺錢，但以前我們購買的美制武器花得太多了。美國軍工企業一直向我們推銷具有全球作戰能力的戰機，可我們根本沒有全球作戰的需要，所以購買它就是浪費錢。此外，美國人把我們當成了冤大頭，同樣的武器裝備賣給我們的價格要高得多，甚至還明目張膽地以政治條件作要挾，拼命抬高售價?！?/p>

與富國相比，發展中國家更是越來越注意武器的“適用性”，也就是“夠用、好用就行”。津巴布韋空軍以前的教練機和戰斗機多來自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但其隨后發現，過于先進的軍用飛機對于津巴布韋空軍來說“沒有必要”。津巴布韋的一位空軍準將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采訪時坦言：“在考察了周邊國家空軍現狀以及發展前景，再研究我們國家未來可能發生的戰爭之后，我們覺得西方最先進的戰機對于我們來說就是奢侈品，就像你把頂級跑車送給窮人一樣，他既沒必要又養不起，還不如送他一輛自行車！”此后，津巴布韋的軍購政策開始“向東看”，也就是向中國、巴基斯坦和其他亞洲國家購買新武器裝備。例如，津巴布韋先后從中國購買的K－8噴氣式教練機，它和平時期可以用來訓練飛行員，戰時可用作對地攻擊飛機。此后，津巴布韋又訂購了“梟龍”戰機。這位準將說：“該戰機效費比高，完全能滿足津巴布韋空軍的戰略戰術需要。”

在軍購大國中，印度一直是高端武器的追逐者。但印度發現，其購買高端武器往往得不到技術轉讓，而且高端武器復雜的維護和保養使得印度有可能在戰爭發生時受制于人。近來，印度政府拋出了126架戰斗機的采購計劃，在當前經濟危機的大背景下，顯得格外誘人。分析人士稱，大國之間的關系和武器供應的穩定性是印度軍購考慮的首要因素。印度始終在追求高性能武器，如剛剛從以色列購入費爾康預警機，但要想從洛馬公司購買最先進的F－35戰機，印度似乎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印度裝備采購注重技術轉讓，這很可能使其購買美制F－35戰斗機這一最先進戰斗機的計劃流產。從經濟適用的角度考慮，F－35價格極其昂貴；從技術轉讓角度考慮，美國不會將最先進戰斗機的技術轉讓他國；從實用角度考慮，印度飛行員也更適合操作相對簡便的俄式戰斗機。由于存在種種顧慮，印度在這筆大額軍購上始終舉棋不定。

作為印度等國的最大軍火出口商，俄羅斯這幾年也在隨著客戶的口味進行調整。如一位俄軍火商對媒體坦承，三四年前，與中國和印度兩國的軍火訂單占俄武器出口的60％。這兩年，中印兩國的軍火訂單都在減少，只占俄軍火出口總額的16%－18％，而且還有下降的可能性。在這種情況下，針對獨聯體、中東和東南亞國家對武器裝備的特殊需要，俄羅斯軍火商擴大了對通用武器裝備的出口。如今，俄羅斯生產的“斯捷奇金”7.62毫米左輪手槍、VKS 12.7毫米大口徑狙擊步槍、SPM－2／SPM－3特種警車、BMP－97型邊界巡邏車、“虎”型多用途全地形運輸車、裝甲車等武器裝備成為上述地區最受歡迎的產品。與此同時，大型實用裝備仍是俄羅斯主打的產品。

中國武器的機遇與挑戰

對于國際軍火市場的新變化，美國全球安全組織負責人約翰·派克對《環球時報》記者說：“戰爭形式的變化和金融危機后各國國防經費的削減確實影響了國際軍火市場，其中最明顯的特點就是，軍隊采購和配備武器時越來越看重滿足維和行動和對付游擊戰的需要，而不是準備應對大規模的戰爭，這主要是近幾場戰爭都是低烈度的。不過，還存在地區性差異，比如仍擁有大規模地面部隊的中國、俄羅斯等國仍對大型陸戰裝備有較大需求。與伊朗或者以色列對抗的阿拉伯國家也需要先進戰機和坦克。除了需求不同，全球性的經濟與金融危機確實對全球軍火市場影響巨大，許多國家不愿意或者掏不起巨額軍費購買高新武器，而世界格局重歸多極化也是影響軍火市場的重要因素?！?/p>

約翰·派克還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由于許多國家并不需要特別先進、特別昂貴的美制武器，而中國的絕大多數陸戰武器系統，裝甲戰車和輕武器都適合那些現在主要使用蘇式武器的國家，所以對于中國來說，確實有武器出口的新機會。不過，我認為中國武器出口仍落后美國許多?！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