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之夜（外五首）

張鴻鑫

月華如水

山城像嬉鬧倦了的孩子

裹在月光的襁褓里

睡得正香

路燈疊路燈

在夢里輕輕搖晃

文筆塔拖一路星星

聆聽盤龍河

低吟悠唱

怎么又喧鬧了?哦

那是耀武揚威

穿街而過的車浪

夜間山腰那

清悠悠的溪水

仍把午夜和人們的

眉宇洗濯照亮

四周的山影聚攏來

圍成一個黑里透亮

的巢又掀起陣陣

猶夢還醒的音響

流向明天

黎明的夜河

微波蕩漾

山城披著睡服

在萬盞燈下守望

等待又一輪

更新的太陽

秋天的鄉村女人

那傲岸的模樣

揮動豪放的鐮刀

她身后是經典的稻田

一壩深刻的希望

她的身影

凸現在豐收的浮雕上

順手一抹臉頰

臉上便光滑如鏡

山歌一朵一朵地

開滿金黃的穗頭

那是古典的“七子”

在明朗的

壯鄉上空飛旋

對門山的苗寨

蘆笙伴著

尖潤的女音

穿透包谷須子

潑灑在山梁上面

在蘆笙的慫恿之下

與這邊的“七子”

爭高強

到了群鴉四散時

雙方才各自

莊嚴地走回

自己世棲的老屋

給一位逝去的朋友

許多年過去了

朋友

一本發黃的通訊錄

因你而斷裂

因你而苦澀

那一年

歲月吞沒了

你的青春

你的美麗

南方沒有冰雪

我像在冰窟雪窖里

苦熬一生

今年隆冬的一個

夜晚

窗外罩著大霧

恍惚間

我看見你的

身影

默默地

朝我走來

丟給我幾句話

你的詩

清湯寡水

淡而無味

天早就亮了

剝開苦筍的殼

扔在地上

走你的路

寫詩就是我的路

我反駁

今天無味

明天就會

有滋有味

樹老心空

人老心實……

幸福

陽臺上澎湃著幸福

我聽見了紫羅蘭的笑聲

我的肩上總是

扛著太陽的紅臉

太陽的美髯

又被風撩散了

熱乎乎的是一潭沸泉

我的影子

灑落在無盡的光耀里

我到長街上

尋找我的行跡

影子和我

都駐足在琳瑯的店面

繚亂不止

店家接連向我們——

我和我影子

拋來一串串“歡迎”

這就是聿福的模樣

幸福的模樣

真是數不清

得過且過

就無從尋覓

隨時在意

就享受無盡

總之今天有昨天的幸福

明天又有今天的幸福

連鎖不斷……

淚

哭有淚

笑亦有淚

淚是心靈滴的乳

淚是血管流的血

吊燈無言

筆頭有聲

冷夜如溫泉

我沐浴在

夜的溫泉里

走筆如踏羊腸小徑

亦哭亦笑面頰

陰晴難測情緒

捉摸不定

忽見東天躍出火球

羊腸小徑的隱匿

使思想的色彩

涸滿紙面霎時

淚如泉涌……

虎皮鸚鵡

一群闊少爺

被關在我家的大籠里

一共有十住

它們有臂

但彈不動

它們有腿

但走不得

有翅又怎么樣?

還是一籌莫展

它們有嘴

嘰嘰喳喳

整天叫喚不停

它們身上

有虎皮花紋

是保護色么?

不是倒有點像

“紙老虎”

裝樣子嚇人

但又不是

它們是禽類

是一群闊少爺

肚子餓了

嘰嘰喳喳

主人喂食之后

稍有安靜

過后還是嘰嘰喳喳

餓也嘰喳

飽也嘰喳

除了嘰喳之外

什么也沒有

但在春之交響里

憑添一曲

不成韻的旋律

世界是多彩的

我喜歡虎皮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