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治流感的龜兔賽跑

謝奕秋

龜兔賽跑的寓言眾所周知，如果說在4月的抗甲型H1N1流感戰役中，“美國兔”盡在看“墨西哥龜”笑話的話，那么進入5月之后它就漸漸笑不出來了。

倘若將龜兔賽跑的北美版換成亞太版，那么中國赫然成了圍堵流感初期各項工作卓有成效的那只兔子，起碼目前是把美國這只背負著數千例甲流患者的老龜遠遠拋在身后。但是，以后呢?不好說。中國的人海戰術和美國的高科技打法，各有千秋。

在普通中國人心里，相隔10天、先后在香港和成都確診的兩例輸入型病例，成了兩道分水嶺。不經意間肘腋之癬突變成心腹之患，把中國與世界疫情地圖上如同X光片中黑肺一樣標示的北美地區串聯了起來。在國際國內關于瞞報、歧視、漏診和脫逃的一片爭議擾攘聲中，經過層層動員，6年前隔離“非典”疑似病人的經驗、手段再次派上用場，不同的是這一次被隔離者享受了更為人性化的待遇，甚至有領導的殷勤探視。

中國之所以強調“一個航班不能放松，一個旅客不能放松”，除了受非典期間上海建成“安全島”的正面啟示外，還有對于國內后期治療手段不足的擔憂。

墨西哥感染者數十倍于美國感染者的死亡率，便是一面鏡子，照出了發展中國家公共衛生事業投入不足的瓶頸。與擁有先進儀器和大牌醫師的私立醫院不同，墨西哥4400萬貧民所依賴的公共醫院往往人滿為患、裝備不良，員工也因工資過低而士氣低落。這使得在甲流爆發初期，許多墨西哥人延誤就醫，短短一個月內就有64人亡故。

中國新醫改方案出臺未久，針對廣大農民、農民工和低收入者的公共衛生救援機制尚不健全，一旦疫情在這個人群當中蔓延、失控，需要花費的全國動員成本將過于高昂。再說，北美舶來的“超級病毒”能快速“變臉”，類似鐘南山院士臨床總結、推廣治療非典經驗的醫學奇跡能否重演，也還在未定之天。所以，中國寧可在全國各大出入境口岸、機場嚴防死守，哪怕得罪一些被隔離外籍人士的母國，也要確保本國公民的平安。

至于美國，盡管宣布了公共衛生緊急狀態，氣氛仍然相對輕松，畢竟世界不能隔離美國，美國也不屑于自我隔離。見慣了戰爭和校園槍擊案的美國人，對區區幾例甲流死亡個案并沒有大驚小怪，大多數人仍然在意個人自由，航班照飛、餐館照開、學校照上，報紙、電視也沒有鋪天蓋地的報道，畢竟在美國，失業、金融毒資產等問題更急迫。

奧巴馬政府怎么對待世衛組織警告的呢?世衛發布3級警告第二天，剛從拉美回國一周的奧巴馬還在跟商務部長打高爾夫，之后他也一再勸說公眾不要恐慌，稱不會關閉美墨邊界。而“幫閑”的專家立即論證說，“與美墨之間每天4000個航班相比，讓病毒擾亂正常的社會生活秩序很不值得”；至于關閉美墨邊界，會逼迫偷渡者轉入地下，更是得不償失。警告升到4級時，當天出任美衛生部長的凱瑟琳·西貝利厄斯表示“藥物正在路上”，建議學校不要關門。到了5級警告的時候，奧巴馬才稱“受影響的學校應認真考慮暫時關閉”，但許多美國人已不耐煩，紛紛責備“幫助第三世界國家”的世衛組織“半夜雞叫”。

更有甚者，美疾控中心代主任理查德·貝瑟稱，甲流病毒已在美國41州普遍存在，繁瑣的檢測程序也許已經失去意義，還不如讓衛生官員將有限的時間和資源用在其它方面。

麻痹大意之下，美國的確診病例數很快躍居全球之冠，且出現第三例死亡病例。輿論的風向由此改變，接踵而來的是對世衛組織和陳馮富珍女士的大加贊揚。

陳馮富珍干事長也不是先知先覺，她的敏感與堅持一部分來源于非典重創香港的慘痛經歷，更多是基于世衛組織全球專家資源的獨立判斷。英國衛生大臣艾倫·約翰遜就說，對于非典和禽流感，世衛從未對它們發出過大流行的警告，而我們現在所處的警告級別卻是第五級，這并非過度防疫，而是在為第二階段嚴重得多的甲流疫情做準備。

英國《新科學家》雜志披露說，豬人禽三方基因雜交的H1NI病毒早在1998年就流行于北美的豬群，當時美國豬農用疫苗把它控制住。至今美國還有大約20％的養豬場使用這種疫苗。可是這次由傳統H1N1病毒進化而來的新病毒不光有北美雜交病毒的特性，還兼容了歐亞豬流感病毒的一種內部蛋白，因此其毒性不穩定，目前尚無針對性的疫苗。

相比主欺童叟的季節性重流感，甲型HINI流感沒有特定感染人群，這也讓其具備了鏈式傳播的寬闊平臺。雖然眼下各國的疫情相對溫和，墨、美的確診病例也在陸續痊愈，但普遍的擔心是病毒會在南美洲與冬季流感病毒發生基因重組，然后在今冬向北半球“反撲”。另有少數專家認為，甲型流感不像季節性流感那樣害怕高溫，炎熱的夏季可能無法阻擋其在北半球繼續擴散，這將大大加劇人類研制和批量生產相關疫苗的緊迫性。

總之，作為“全球航空中樞”的美國因一時疏忽，很可能造成疫情的第二波擴散，但鑒于越往后越是一場醫療技術和綜合實力的較量，美國還是有能力扳回局面。擅長組織動員的中國，要想笑得更從容，除了根據本國國情嚴控傳播渠道，還要密切關注世衛和美國的合作，從中汲取對自己有用的經驗，揚長避短，以逸待勞，打好這場可能要持續數月乃至數年的非常規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