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豬的飛行史

林一葦

上帝為每個有理想的生物都預留了進化空間——你想什么，就能成為什么。

從前，有一只豬，這只豬生長在法國。這只豬和其他的豬不同，比如：他眼睛大，會在春天來臨時流淚，這只豬還固執地認為他是屬于天空的，一直想過“飛”的生活。

這只豬整天狂想著飛的故事，以及謀劃著怎么可以飛。

要想飛，必須向會飛的動物請教。于是，他找到喜鵲請教。

喜鵲說：你怎么可能會飛呢?會飛要有一雙翅膀的呀。

豬很不滿意喜鵲的話，他說，星星沒有翅膀，怎么會飛?

喜鵲回答不上來了。

忽然一塊石頭飛過來。不知是誰投的，打到了豬的腦袋，砸得生疼。他捂著頭來回轉。忽然他叫了起來：“石頭也沒翅膀，怎么能飛?”石頭沒有翅膀會飛，當然他也可以飛。于是豬等著第二塊石頭飛來。

怕再次砸得生疼，豬裹了一條頭巾。他等了一天，也沒有第二塊石頭飛來。

難道是嫌他沒有誠意嗎?第二天，他又來到那個地方，這次，他特意解下頭巾。

“疼點就疼點吧，為了真理，我可以忍受。”豬自言自語。

依然沒有石頭飛來。

第三天，他又去了……

豬是一個如此固執的家伙，他在那個地方等了整整一個月。

他沒有等來石頭，但是等待讓他聰明了一點。豬是很善于總結的，他寫了一個抱頭待石頭的故事，嘲笑自己因循守舊。但是豬是一個愛面子的豬，他怕文章發表后別人嘲笑他，他就編了一個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守株待兔》。

豬不理石頭了，他得重新尋找目標，實現自己的愿望。

豬在路上遇到了母雞。

豬在平時是不太理母雞的，因為他討厭母雞愛打扮，總是把頭梳得光光亮亮。母雞也沒有什么理想，整天就為了一個目的——吃、穿，和這樣的家伙是不能談什么理想的。

今天他和雞搭話是因為他忽然看到，雞竟然是有翅膀的!

他驚奇地盯著雞。

“嗨，你好!”

“你好。”雞停下來，回道。

‘你會飛么?”豬好奇地問雞。

“怎么不會?”雞說著拍拍翅膀，向前飛出了幾步。雞飛的時候，揚起很多塵土。

“這怎么叫飛呢?”豬笑笑說，“把天空壓到底下才叫飛。”

“你飛飛讓我看看?”雞敏感地感到豬對她不尊重，反問道。

“我現在不會飛，但我想飛，將來我一定可以飛。”豬回答說。

“你真是只獵”雞嘲笑豬說。

話不投機。豬和雞各自走自己的路了。分手時連招呼都沒有打。

豬整天想著如何可以飛。這種向往讓他很幸福，也讓他很痛苦。

一天，豬在河邊遇到了水。

“你好。水。”豬親切地向水打招呼。水是豬的朋友，他常在不清醒時洗洗自己的頭，這一洗，頭總是清醒很多。

“你知道怎樣才能飛起來么?”豬的話讓水笑了：“站得高就可以飛起來啊。”

“你怎么知道的?”豬有些懷疑水的話。

“我就飛過呀。那是很久以前了，記得那一天我飛時人們喊我改了稱呼，他們喊我‘瀑布。不信，你沿著這條河往上走，我的很多兄弟們還在跳呢。”“他們為什么喊你‘瀑布呢?”豬問。

“我也不知道。”水說：“或許，人一高了闊了就有另外的名字吧。”

“哈哈，也許。”豬也想到了經歷的一件事，“記得有一段時間我熱衷于講故事，人們就喊我‘故事大王。”

“我在天上逛一會兒，人們還喊我霧呢。”水說。

“我一個哥哥在天上混了一圈。人家喊他‘元帥呢，這算什么?”豬不屑地說。

“元帥?什么元帥?”水吃驚地問。

“天篷元帥。”豬笑了。

“呵!”水也笑了。

豬沿著河向上游走去。

走了很多天，豬吃了很多苦，思考了更多的道理，終于有一天，他來到瀑布面前——一群奔跑的水從山上擁擠著暈頭暈腦地跳下來，但只飛了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這不是飛，只是跳。如果這也叫飛，那當初我生下來的時候從家里的房頂上一頭栽下來就可以了。”豬不屑地想。

走了這么多天的路，看到這樣的結果，豬真是傷心又氣餒。怎么可以飛起來呢?我什么時候才能夠拍著肚子，讓云朵涼涼地從我肚子下飄過?

豬在瀑布下徘徊，水潭邊刺出一叢翠綠的小草。豬的眼睛一下綠了。走了這么長的路，豬的眼睛其實早餓綠了。但豬認為自己是一只想飛的豬，他要比一般的豬有志氣，不能動不動就想吃。思想比吃重要，這是他再三告誡自己的。所以，當豬看到這一叢綠草，他首先要裝作看看四周，再對這叢草裝作憐愛的樣子，輕輕地用嘴拱一拱。

這一拱，驚飛了一個小東西。這不是蜻蜓嗎，豬一眼認了出來。

“嗨，蜻蜓你好!我是黃河花園口東1000里蘭陽城的豬哥哥啊。”豬再次和蜻蜓打招呼。

“對不起，蘭陽的豬先生，我不是蜻蜓，是螞蟻。”蜻蜓笑了笑。

“啊?你是螞蟻?我還是豬呢!”豬對蜻蜓的回答很氣憤，他以為蜻蜓愚弄他。

“你是豬啊。可我也是螞蟻!”蜻蜓認真地說。

這下該豬發愣了。

“你怎么會是螞蟻呢?”

“唉——”

螞蟻長嘆口氣，眼睛先紅了。

“很久很久以前”螞蟻說，“我住在藍橋南邊，我的女朋友豆豆住在橋北邊。豆豆的家族叫黑螞蟻家族，我們家族呢屬于白螞蟻家族。這兩個家族世世代代仇恨，反正從我記事開始，就是戰爭，戰爭。在一次戰爭中，我遇到了豆豆。我一見她就喜歡上了她，她好像一見我也喜歡上了我。我們看了第一眼后，手拉手從廝打的人群中偷偷跑了出來。

“我們的愛情遭到兩個家族的反對。可是，我們愛呀。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我們的愛。家族的人認為我們大逆不道，千方百計阻攔我們。有時我們就抱在一起哭，命運啊，為什么對我們這么不公平!

“可是有一天，我去約會，沒有一個人攔我。難道他們被我們感動了?等我見到豆豆，她正趴在橋邊上哭。豆豆哽咽著告訴我，今后我們也許再也見不了面了，這座橋要拆了。”

“真的?”我幾乎要喊起來。

豆豆哭著點頭。

“還有多少天時間拆橋?”

“七天。”豆豆絕望地說。

“就剩下七天了。我覺得我的一生只有七天了。想到這里，我也忘記悲傷了。好吧。既然上帝只給我七天時間，那我就讓這七天過得有意義吧。想明白了這些，我更加珍惜眼前的一分一秒了。每天，只要有一分鐘時間我就朝橋對面飛奔。剛一開始，我們見一面走路需要3個小時，一天只能見6次面，后來，我們見面需要兩小時，一天能見10次面，后來我們見面需要半小時，一天能見40次面，后來我們見面只需要5分鐘，一天能見150次面，后來，當我們又一次抱在一起，我們發現自己在空中。我們的腳已經不換地了……

“從對方的眼睛里我們看到，我們餓得眼睛都大了，腰更細了，肩上長著兩只翅膀，啊，哈哈，我和豆豆變成了蜻蜓!

“但我們是以螞蟻的身份相愛的，所以至今我和豆豆都稱對方為‘我親愛的小螞蟻。我們也只接受別人喊我們螞蟻，以紀念我們的愛情。”螞蟻說。

螞蟻的故事講完了，豬還呆呆地望著螞蟻。

“你是說，愛情可以讓不會飛的東西飛起來?”豬流著口水問。

“我們是這樣的，我想，其他的動物也應該是這樣的吧。只要虔誠。”螞蟻說。

“那，去哪里找一只豬讓我愛上她，而且她也同時愛上我呢?”豬望著群山，自言自語。

螞蟻不懂豬在說什么。

……

很多年后，江湖上流傳著關于這只豬的兩個傳說。

傳說一：1943年4月，一架三瓤型轟炸機被一架P38戰機擊落，三菱轟炸機上坐著在中國犯了累累罪惡的山本五十六。有人看到，開P38戰機的是一只豬。豬也會開飛機?是法國的那只想飛的豬嗎?人們議論紛紛。

傳說二：1944年的7月，許多人看到一只豬駕駛著P38戰機在阿爾卑斯山南麓起飛，向北飛去，飛入云朵后，再也沒有回來。據說，上飛機前，這只豬寫了一本童話《小王子》。童話講了一個關于王子、豬、飛行員、玫瑰，愛情的故事。

傳說真美。

豬確實是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