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維和

李開周

整個20世紀，再沒有誰比甘地更接近金庸武俠世界里的空見大師了。他素食，節(jié)欲，苦行，不誑語，不殺生，不使用暴力。可有一樣甘地和空見大師沒法比，空見大師有金剛不壞神功，甘地卻不會武功。好在，他有另一樣內(nèi)功，就是廣受爭議的非暴力精神。

1947年8月，印度即將獨立。埋伏在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間的仇恨也爆發(fā)出來，雙方都在摩拳擦掌，準備血洗加爾各答。這時，手無寸鐵的甘地來到加爾各答，在印穆雜居的地區(qū)住了下來，試圖只身平暴。成千上萬的印度教徒罵他叛徒，用石頭砸他，他倒覺得如果砸死他能讓大家忘記仇殺，他很樂意如此。

他演講、勸說、絕食、靜坐，他赤手空拳，還教導別人也這樣做。他不提倡武力平亂，因為在他看來，以暴制暴，只能產(chǎn)生新暴力。

英雄身散煞氣，圣雄就不同了，甘地身上的土布衣裳干干凈凈，這個瘦老頭在印度的悶熱中枯坐，耐性能熬干恒河，這也許就是圣雄的內(nèi)功吧。圣雄的氣場果真在加爾各答制造了奇跡：上萬市民一起祈禱，獨立之夜出奇地平靜，原本準備互相切斷對方喉管的狂熱分子互贈糖果，甘地一個人組成的維和部隊居然效果非凡。

遺憾的是，這個奇跡只持續(xù)了16天，加爾各答還是被仇恨點燃了，恐怖行為和局部戰(zhàn)爭開始彌漫。道理很簡單，好像空見大師的金剛不壞神功，圣雄的內(nèi)功可不是誰都能煉成的。那奇跡般的16天，與其說人們接受了非暴力，還不如說他們被甘地的自我犧牲感動了。然而，感動歸感動，人的快意恩仇總是比拼命克制更痛快。于是，空見沒能讓謝遜放下屠刀，甘地也沒能讓世界充滿和平，然而他們畢竟使復仇之心感動過，就是那樣微弱的感動，使我們樂觀起來：在最堅硬的殺機里，畢竟還埋藏著一點兒柔軟的善意。

(葉來舟摘自《世界新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