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演人·腳本設計·作詞

龔孝雄

The script creation about

關于《白娘子·愛情四季》的文本創作

新媒體京劇音樂劇場《白娘子·愛情四季》是我們合編的一部新戲，劇本發表于2008年第10期《上海戲劇》雜志上。

說它是“戲”，其實不夠準確。準確的說法應該是“音樂劇場”。“音樂劇場”是個新詞，在此之前我也只是聽說，并未見過。何謂“音樂劇場”？太新了，《辭海》里也查不著條目，唯一可參照的是著名作曲家、上海音樂學院博導楊立青（《白娘·愛情四季》的藝術總監和作曲之一）的論述——

音樂劇場是一個含義非常廣的概念。在歐洲二十世紀的音樂里，它強調的是實驗性的，將音樂和舞臺結合在一起。其中，并沒有哪一種藝術必然占主體地位。其意義在于“界域的突破”，打破了表演者、參與者、旁觀者的界限。

從中，我讀到的是“實驗性”和“跨界”兩個關鍵詞。在我看來，音樂劇場并不等同于音樂劇，它的主體是音樂，是利用劇場技術和舞臺視覺呈現來表現音樂多維視野的一種演出形式。而音樂劇的主體則是“劇”，是以音樂和舞蹈為手段來講故事。

在該作的演職人員名單里，給我的署名是策演人和編劇（其實，更準確的說法是腳本設計和作詞）。編劇的意思十分明了，但“策演人”對我來說卻是個新詞。我想，這個“策演人”的大意應該與展覽項目中的“策展人”差不多吧。也好，那就從“策演”說起吧。因為，要說清楚該作的文本創作，還真得從最初的項目策劃說起。

2007年初，尤繼一給我打電話說，尤繼舜想約我一起談談《白蛇傳》的創作。當時我想，《白蛇傳》是京劇經典劇目，戲好著呢，還創作個啥？抱著不解，我去了尤老師家。當時在一起的還有音樂學院的三位教授——尹明五、張旭儒和代曉蓉。原來，尤老師是想以《白蛇傳》為題材創作一臺以京劇音樂為主體的演出，重點展示京劇的聲腔之美和京胡作為獨奏樂器的特殊魅力，并希望我能參與文本創作。

接到這個任務以后，我便和尤繼一開始“做作業”。結合專家們的意見，在代曉蓉和她母親（歌劇《蒼原》的制作人）的幫助下，交出一份《愛情四季》的寫作綱要。綱要提議淡化情節，濃厚情感，腳本的主要功能是給音樂創作提供空間和感情框架，并根據古典交響樂和歌劇的創作結構提出了用四個樂章和序曲、尾聲構成全劇的方案。四個樂章分別冠以春、夏、秋、冬四個季節和相應的《游湖》、《洞房》、《水斗》、《斷橋》四個故事段落，且在色彩上分別以綠、紅、藍、白四色相對應，全劇不用臺詞，沒有對白，僅用唱詞串故事。這個創意，幾乎獲得全體主創人員的認可，最后在向音樂總監徐孟東做完匯報并得到認同后，將方案轉化成為劇本。劇本創作便自然成了我的光榮任務。

由于沒有可參照的范本，這個“戲”的文本創作異常艱難。別的不說，劇本格式都無從下手。無奈之下，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這個戲沒有對白，卻需要增加大量的舞臺提示，按傳統的劇本格式顯然說不清楚舞臺呈現。因此，我們便將電影劇本的寫作格式和舞臺劇本的寫作格式相結合，于是就有了現在這樣類似于舞臺分鏡頭劇本加唱段的綜合文本。（例如第四樂章《斷橋》中的文字敘述，詳見《上海戲劇》2008年第10期）

唱詞按照京劇的傳統格律來寫，而舞臺提示部分則賦予了更多的人物情感，或是夾含著劇中人物主觀視角的文字描述。這種提示，是為了給二度創作（尤其是音樂和多媒體）提供創作原點和空間的。因為該作品的看點和實驗性主體是音樂和多媒體視角，劇本需要提供這樣的基礎。

京劇《白蛇傳》是田漢的力作，無論是劇本結構還是文辭都很經典，舞臺呈現也已深入人心。“高墻碧瓦”，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高度。既然繞不過去，咱就不繞，而是以向大師致敬的情懷來實驗屬于中國的“音樂劇場”。這個本子的第一稿是在2007年秋完成的。之后二度創作人員陸續進入，對劇本進行討論并根據二度創作（尤其是作曲）的要求進一步細化。前前后后，我們一共改了八稿。尤繼舜對我《斷橋》樂章中的主題唱詞一直不滿意，希望我重寫。我寫來寫去，幾易其稿，仍達不到尤老師的要求，最后逼得我夜不能寐。

記憶最深的修改過程，是在2008年1月底。那時春節臨近，南方普降大雪，上海的雪也下得也很大。我的老家湖南郴州是重災區——電線桿子倒了，電停了，也沒有電話，父母親好些天沒了音訊，讓我這個做兒子的心急如焚。下大雪的那個晚上，已經夜半，我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雪花，尋找白素貞冬日重游西湖的悲愴情愫，也牽掛著遠在災區的親人，就如置身于久遠的西湖，仿佛回到了兒時的故鄉……一時間，對災難中親人們的悲憫和對白素貞失去親人孤零的悲愴猛上心頭。于是，我花了十分鐘便寫出了后來正式采用的那十句唱詞——

朔風凜凜透骨寒，漫天飛雪浸裙衫。這衫兒，雪水淚水各一半，衫濕風冷心更寒……

我顧不得夜半三更，忙和尤老師通電話，把新寫的詞讀給他聽。在電話里，我們都興奮不已。雖處寒冬，但創作帶給我們的卻是如春日般的和風細語。我們的心情好極了。

感謝《白娘子·愛情四季》帶給我的所有痛苦和快樂的創作體驗，也感謝能遇上這么好的創作團隊——楊立青、徐孟東、尤繼舜、尹明五、蔣偉國、林克華、代曉蓉、尤繼一，能與他們共事創作是一種幸運，更是一種享受。我在心底默默地為《白娘子·愛情四季》祈禱，祝屬于咱們中國的“這一個”音樂劇場的演出，獲得圓滿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