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委書記輪訓昭示“維穩”新思維

傅藝明

從中央財政直接補貼，到提前在常委中的排名，紀委書記的集訓折射出中央剖析矛盾內核，從基層反腐角度預防群體性事件的新思維

繼縣委書記和縣級公安局長輪訓后，全國2000多名縣級紀委書記又被納入了中央視野。從5月8日到5月15日，首批780名來自基層的縣級紀委書記開始接受中紀委的輪訓。

保證農村基層的穩定是這些紀委書記們在2009年的一項重點任務，從甕安事件、隴南事件中汲取的教訓將有助于他們下一步的工作。

從縣委書記到公安局長，再到紀委書記，基層官員輪番進京培訓的背后，不僅傳遞著基層的維穩壓力，中央層面的維穩思維也漸趨明朗。

“學習進行時”

報到，領書，分班，開班會，上課，討論??在北京的8天，紀委書記丁文過得格外“充實”。作為首批進京集訓的學員，她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此前，她在湖南省望城縣任紀委書記已經兩年多。

和丁文一起走進課堂的，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780位縣級紀委書記，培訓分別在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和中央紀委監察部北京培訓中心同步舉辦，他們是第一批。

和丁文一起在中央黨校培訓的紀委書記共320名，被分為8個班，每個班有一個班長。“學習時間安排得很緊，每天上午從9點上到11點，下午從2點半到4點半，即使離開半天也必須請假，而且返校時間不得晚于22點半。”5月15日集訓結束后，丁文向《中國新聞周刊》記者介紹。

中央黨校與頤和園、香山等著名景區相鄰，但緊張的作息讓丁文根本抽不出時間到公園里去轉轉。唯一的休閑被安排在5月14日下午，在這半天的“機動時間”，她和同學去鳥巢和水立方逛了一下。

為丁文授課的“先生”們大多是中紀委的副書記，涉及的內容主要有兩大塊：“妥善處理群體事件”“加強紀委機關的自身建設”。除此，還有國家發改委的領導講授“國家宏觀經濟形勢和經濟政策”。

每天上午聽課，下午討論，討論的時候，有中紀委的工作人員旁聽并作記錄。5月12日下午，中紀委書記賀國強還專門召集了60名學員代表，開了一個小型座談會，現場聽取了學員代表的建議和問題。

“從培訓的內容分析，此次中央集訓的重點是促進干部廉潔、勤政，加強制度和作風上的建設。”國家行政學院教授劉旭濤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紀委的工作相對封閉，這次培訓也給學員提供了一次交流機會，不僅有各地區之間的互動，還可以與中紀委進行面對面的交流。

給紀委書記“撐腰打氣”

與縣委書記、公安局長們的集訓不同，在外界看來紀委書記的培訓似乎多了一些 “撐腰”的意味。

丁文的同班同學，陜西省志丹縣縣委常委、紀委書記燕勝利離開北京的時候感覺自己多了些“主心骨”，因為他不僅帶走了一摞筆記和教材，還有兩份在培訓中下發的文件。

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燕勝利介紹，培訓結束時，學員們均拿到了中紀委會同有關部門出臺的兩份最新文件，分別是《關于加強地方縣級紀檢監察機關建設的若干意見》和《關于縣級紀檢監察機關辦公辦案裝備配置標準和實施辦法的通知》，分別對縣級紀委的組織建設和設備標準作了規定。

在設備標準上，文件中規定了機關辦公的9個基本項目，同時還有相關的配置標準，比如對每個紀委配備的汽車、錄音筆、攝像機、照相機、筆記本電腦等用品的數量作了嚴格規定。對由于財力原因未達標的，由中央財政直接補貼。

相比于設備，有關組織建設的新規定則“含金量”更高，《關于加強地方縣級紀檢監察機關建設的若干意見》規定：“在黨委中任職的紀委書記，其常委職務排序，可按任同級領導職務時間，排在資歷相同的常委前面。”

“這是在給縣紀委書記打氣撐腰。”丁文說，此前，紀委書記在常委中排名一般是最后一位或者倒數幾位，往往會因“說話不夠分量”給辦案工作帶來困難。事實上，縣級紀委能查辦的只是科級或副科級，即使這樣，遇到被調查者的主管領導也是常委，位置靠后的紀委書記經常遇到常委說情而壓力重重。

在燕勝利看來，黨委排序的新規定雖然不會給紀委辦案帶來直接影響，但“話語權”的提升卻讓紀委書記們感到振奮。“回去之后，我要將文件在縣里的常委會上匯報一下。”燕勝利說。

中國人民大學制度分析與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壽龍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監督是紀委的核心職責，而這個職務在縣委中一般比較弱勢。縣一級相對來說比較靈活，提升排名可以大大提高紀委的監督效率。”

不管是提升辦公的硬件水平，還是從“軟件上”加強縣級紀委干部的職權，透過這兩個文件，提升縣級紀委工作執行力的目的清晰可見。

“維穩”背景下的“暗示”

保增長、促民生、維穩定，是2009年全國“兩會”的主旋律。在經歷了2008年的幾次大規模群體性事件后，妥善處理社會矛盾成為了今年基層工作的重點。3個月前的全國公安局長輪訓就強調了在處理基層矛盾上的普遍做法，而此次紀委書記大輪訓顯然是想從紀檢系統打開局面。

5月9日，本次培訓的第一節課，中紀委副書記張惠新就在關于“妥善處理群體性事件”的課上講道：“要認真做好信訪舉報工作，積極預防、妥善處置群體性事件。從源頭上減少或避免群體性事件的發生，建立健全大規模集體上訪和群體性事件預警機制。”

長期在基層工作的丁文稱，基層諸多大的矛盾都是“拖”出來的，原因在于一些基層領導的不作為，不敢堅決地批評和查處。“中紀委提出基層紀委的工作要靠前，要在問題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去解決，避免事情嚴重到爆發群體性事件的地步。這在一定程度上暗示解決基層矛盾要從亡羊補牢向未雨綢繆轉變。”

丁文認為，從全國來看，鄉鎮一級的反腐依然任務艱巨。“如果基層腐敗能及時遏止，基層的干群關系得到緩和，許多基層矛盾就不會被人為放大，進而引發群體性事件。”

在丁文看來，推進基層反腐建設的一個最重要工作就是加強農村基層的反腐建設，而在此次集訓過后，基層反腐的力度將進一步加大。

監察部副部長姚增科在培訓中提到：“縣級紀檢監察機關要特別重視查辦貪污、挪用、截留強農惠農資金和征地補償款的案件，侵占農村集體資金、資產、資源的案件，涉及加重農民負擔的惡性案件。”而早在今年初召開的十七屆中央紀委三次會議上，加強農村的黨風廉政建設亦被列為2009年的一項重要工作。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劉旭濤稱，中國社會的穩定很大程度上取決于農村的穩定，度過了群體性暴力事件多發的2008年后，通過縣公安局長和縣紀委書記的兩次“非典型”大輪訓，“農村保穩”的信號顯而易見，而加強黨政機關的自身建設和紀委的監管力度，則成為了這個信號所代指的具體行動。

“廉政問題是化解矛盾的一種方式，也是樹立政府形象的方式。如何做到廉政，并形成一種公開、透明的與百姓的對話機制，這對各級紀委都是一個挑戰，看你有沒有這種能力，能不能形成這種機制。”劉旭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