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才是“兩會”的靈魂

丁曦林

13億民眾剛剛度過一段中國特色的公共生活——全國“兩會”。對國人而言，這一公共生活可謂意義重大——大就大在“兩會”議題涉及國計民生，事關國家和民族發展的命運。每逢“兩會”時刻，各地媒體也會以非常多的版面來討論公共事務，一些平時難得聽到、敏感尖銳的話題也都會在這個時候浮出水面。“兩會”期間，《新民周刊》在報道中提出過一個問題：代表委員的職責是什么，在“兩會”這樣一個重要的公共平臺，他們的表達應該采取什么樣的方式？這里有必要再做申述。

這次“兩會”期間一些代表委員的“雷人”言論，引起廣泛爭議，網上批評格外尖銳。這些“雷人”的言論緣何“雷人”呢？

“雷人”言論其實有不同的類型：有些是和常識悖離，譬如，“中國看病既不難也不貴”、“穿國服創新內需刺激經濟增長”；有些是屬于急功近利、失之偏頗，譬如，“誰給500萬，我降20分錄取他”；“中央可以有計劃地組織就業困難的農民工分赴邊疆開墾疆土”；有些是意見較為冷僻，譬如說恢復繁體字；最多見的，是那些來自特定行業的代表和委員，提出了一些有特定利益指向的說法，比如汽車集團老總建議允許用公積金買車；電影名導演建議國家往電影里撒15億元；家電企業老總建議“家電下鄉”下到城市低保戶，等等。

我們對“兩會”有個基本看法。第一，應該保障每一個中國人就公共事務發表看法的自由，這其中當然包括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言論自由，這是他們參政議政的前提，也是我們討論這個問題的底線。第二，“雷人”與否不是我們評價代表委員言論價值的唯一標準。“兩會”一直倡導平等參政，鼓勵代表和委員不畏權、不畏官，大膽地就現實問題表達看法，但是言論之可貴，就貴在能夠揭露時弊，貴在有建設性，貴在秉持公共利益的立場，凡如此，不管有沒有人被“雷”到，都是有益的言論。

但實事求是地說，盡管本次“兩會”上代表委員提出了相當多有價值的言論，但是查閱那些“雷人”言論，其中相當多實在不說也罷！作為全國人大代表，作為代表一定界別的政治協商委員，民眾希望你積極履行職責，捍衛公共的權利和利益，即便你的聲音僅僅代表了某些地區、某些部門、某些群體的利益訴求，也值得傾聽和傳播。然而，有些代表委員的發言既與維護、增進公共利益無關，也與相關地區、相關行業的民眾利益無涉，一味糾纏在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毫無公共觀念，實不足取。還有一些言論貌似公共，代表少數人的利益動機卻顯而易見。

改革開放三十年來，總體來說成就斐然，不容置疑。但眼下的改革走到了這樣一個階段，比較容易的改革都已經改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可謂是難啃的硬骨頭，尤其是涉及權力與資本明顯結合的行業和領域，可謂步履艱難，障礙重重。一些既得利益集團（或群體）掌握了相當重要的行政和經濟資源，也決不缺乏在立法機構中的代言人，這是值得我們充分重視的現象。在某種意義看，“兩會”可謂是利益博弈的場所，但當博弈出現一面倒的現象時，我們應該警惕。

我們認為，國家動用公共財政舉行全國“兩會”，絕對不同于一般的討論會，“兩會”的政治話語生態雖然應該體現豐富性，多元性，但“公共”應當是“兩會”的靈魂，“公共利益”應是代表和委員們思考和發言的起點和目標。

能在人民大會堂與聞、討論和決定國是，有人首先是視作榮譽，其實更是使命和責任。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行將60周年，改革開放已經進行30年后，這種使命和責任不但不能減輕分毫，反而更應是沉甸甸的。

我想，改革的策略通常有兩種，一種是一步到位，另一種如胡適先生所說：“得寸進寸”。一些觸犯當權者自身利益的改革，譬如行政壟斷、公車改革、公務員財產收入的公開等等，都需要一點一點往前推，一點點鞏固和累積改革的成果，而除了地方“得寸進寸”的改革，民眾也期望中央政府拿出更大的政治決斷，盡力、盡早把橫在中國現代化路上的路障除掉。改革需要明確的時間表，改革也需要來自多方面的力量推動，其中毫無疑問地包括了參加“兩會”的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們。參政議政是非常寶貴的權利和權力，為國家的長治久安計，為民族的偉大復興計，為所有中國人活得更有尊嚴和更加幸福計，我們理應齊心協力將改革深入推進，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空話、套話乃至廢話上，浪費在一己之利害得失上。

“兩會”已經結束，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大多從北京返回各地。對這個特殊的群體來說，應該認真思量一下，明年的“兩會”，你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