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宇 楊萬國
19歲的大二女生白一彤高票當選村主任的事件不僅在當地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也迅速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備受爭議的不僅是19歲村主任的年輕,她學生身份的特殊,還有她的賄選嫌疑,她背后的家族勢力,以及她提出的要以軍事化管理改變農民“懶散”習慣的“新政”。
2009年1月14日,19歲的大二女生白一彤當選陜西清澗縣高杰村村委會主任。從來沒干過農活的她。帶領全村400多農民修整村里的環山公路,手掌磨出了平生第一個水泡。2月6日,正月十二,履職村委會主任23天,白一彤因過度勞累,患上重感冒。但她還是強撐身體,帶領一幫村民籌辦村里正月十五的轉燈會。
白一彤堅持清查村里的舊賬,遇到阻力,她坦承,不了解農村的復雜現實。白一彤說她甚至曾有不干了的念頭,但自己已是上了弩的箭,射出去就沒有回頭路。
父親讓女兒參加競選
白一彤1989年出生在陜西清澗縣高杰村鎮高杰村,半歲時隨父母遷居清澗縣城,此后在清澗縣城讀完小學。在榆林讀完初中,又到西安完成高中學業,2007年考入安康學院中文系專科班。在她決定回村競選村主任前,她甚至不明白“村主任”是干啥的。
2008年11月20日,白一彤的父親白延林從選委會主任白福周處得知高杰村換屆選舉失敗的消息,便動了讓女兒競選村委會主任的念頭。沒想到當天上午給正在安康上學的女兒打了電話之后,女兒經過考慮表示同意。
白一彤接受采訪時說,她之所以這么快做出決定,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已過世10年的爺爺。“我爺爺是高杰村有能耐有威望的人,曾做過清澗縣農業局副局長。雖然去了縣城,但他一直記掛著村子的發展。爺爺去世很久了,對我的影響還在。如果我能回村子為鄉親們出一份力。也算是替爺爺還了一個心愿。”
決心已定,白一彤沒有猶豫。當天下午,她打電話給白福周,表示打算回村競選村主任。白福周把這個消息通知了選委會其他成員,大家都有些意外,但又不能貿然拒絕。商量后,決定先派人去見見白一彤。
2008年11月底,白一彤因病回西安休養,白福周和村民白耀生來到西安。
對自己在這次“考察”中的表現,白一彤比較滿意。“我應答自如,他們問不住我。他們問我怎么發展村子的經濟,我回答因地制宜。具體措施包括利用本村生產紅棗的優勢發展紅棗深加工,而且要多元化發展,比如說發展畜牧業、養奶牛、辦奶站、發展皮毛產業、開辦牛奶加工廠、牛肉加工廠等等。”
同樣比較滿意的白福周和白耀生提出讓她盡快回村一趟,和鄉親們認識一下。白福周和白耀生告訴鄉親:
“那個女孩雖然年紀小,但思路清晰,很有熱情。”
2008年12月上旬,白一彤回村呆了四五天,積極和村民們溝通。當月11日,高杰村選舉委員會向鎮政府打報告,要求繼續選舉。鎮上對于這位19歲的女大學生回村競選村主任的舉動非常謹慎,因為該村前幾次的選舉失敗,已引起有關部門關注。
白一彤背后的家族勢力
選了4次沒有成功的換屆選舉,為什么白一彤一回來,就輕松當選了?村民白應琦直言不諱:“白一彤要是不回來,我們的村主任還是選不出來,再選+次也一樣。因為村里的能人們都當過官了,就剩下我們這群沒能耐的。但能人們當村主任時所作所為寒了我們這些人的心。為什么白一彤不用怎么宣傳我們就愿意選她呢?大家覺得她有幾個優勢:年輕,是大學生,沒有自私的概念,她的家庭狀況、歷史背景都比較好,群眾對她信任,相信她能把自己的承諾落到實處。”這個觀點,在選民中有很大的代表性。
白一彤認為,她的當選并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的大學生身份,也不是因為自己有文化,還多虧了家族長輩們在村子里掙下的好名聲,尤其是家族的力量也是至關重要的原因。
白一彤的家族在清澗縣頗有影響力。其父白延林目前的身份還是高杰村鎮的干部,但自從1989年開始就不在鎮上上班了,現供職于西安某雜志社。白一彤的二伯白延平是陜西新恒安集團董事長。該集團有400多名員工,注冊資本2050萬元。總資產達到六七千萬元,擁有陜西規模最大的紅棗深加工基地。
首先提議白一彤競選村主任的,就是白一彤的父親自延林。按照他的解釋,是覺得自己應該為村子的建設出點力。白延林還向女兒提供了60條建議,最終她選擇了其中10條。白一彤競選時承諾當選后給每戶村民發放1000斤煤,白延林坦承,這是他特意加上去的,并且已經兌現。當時就有人提醒他這樣會不會引發賄選爭議。他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加上這一條。理由是:村里的冬季取暖問題是個大問題,很多人燒不上煤。這樣做是解決群眾的迫切需要。至于煤的來源,則是白延林到榆林18家煤礦爭取來的捐助。但因為這些煤礦正在停產期間,沒有煤,所以他臨時從二哥白延平的工廠里拉了5車來煤兌現承諾,將來等18家煤礦的捐助到位了,還要還給二哥。
白延平對侄女的當選影響也很大,其企業生產用的原材料,高杰村是主要來源。
軍事化管理“新政”
當選后,白一彤千的第一件實事就是正月初六帶領全村上山修公路。“我們那村四周是山,棗樹都在山上,把路修好才能開展生產。”大家都聽從了白一彤的號召,男女老少,全村幾乎能干得動的,400多人都去了。白一彤自己也扛著鋤頭帶大家一起挖土。有幾位村民說:“你鏟一下土,開個工就行了。”白一彤說:“我是村主任,不能偷懶,要帶頭。”
,而一個什么經驗都沒有的十九歲女大學生,又將怎樣在村子里樹立威信呢?白一彤覺得作為村主任,并不在自己個人有多大能耐,因為一個人絕對干不好全村的事情,關鍵是要能團結全村人,帶領大家一起干。
但是,村民的慣性有時很難改變。搞個活動,高音喇叭喊了無數遍,人也很難到齊。某天,白一彤召集村里的議事會商量辦法,突然想起大學軍訓,訓練了學生的紀律性,于是她和大家商量,準備在村里實施軍事化管理。
軍事化管理的具體辦法,照白一彤設想,把全村按地域分片,分成3個營,9個連,每個連再分幾個班。層層負責。由她指揮營長,營長指揮連長,這樣有什么事情很快就吩咐下去了。
外界質疑,在社會越來越向自由民主發展的時候,白一彤“異想天開”的軍事化管理是否適宜。白一彤說,“我覺得自由民主是相對的,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村農民懶散慣了,必須要加強組織性。營長、連長、班長。都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只要我們有共同的目標,相信大家都會自覺遵守。”
由于白一彤還是在校學生,村主任工作與學業多有沖突。白一彤說“不影響工作的話我會回學校學習,如果影響到工作,我會請假在村里邊工作邊自學,然后回校參加考試。如果學校因為我缺課太多不允許這樣做的話,我就申請休學,保留學籍,認真履行村主任的職責。”她的想,法,也得到了父母的同意。
白一彤自言學習成績一般,與同學們的相處也不太融洽,在她的認識里,只有性格特征和她比較接近的人才容易相處,甚至有地域上的選擇。這次競選,白一彤在學校里并沒有得到批準。班主任很支持她,但系上領導就是不準她的假。白一彤也動了火,你不準假,我照樣回村,就這樣回來了。
白一彤當村主任的年薪據說是1600元。對這份工資,白一彤似乎不在意,“只要有吃的就行了,反正吃喝還是父母供給。我們的家族企業還行,我爸也不困難,能養得起我。”
來自各方的爭議
事實上,與白一彤在選舉中的高票當選以及村子里的高度贊揚不同,上級部門對這件事態度并不是很一致。
清澗縣民政局局長白玉淵說,他們注意到了這件事,這位村主任的身份確實特殊了點,但這是民選結果,民政局尊重村民的意愿。雖然這些天大家對這件事有些議論,但高杰村鎮民政干部白明亮認為這應該是個好事。高杰村村情復雜。選幾次都選不成,大學生參選,到場選民只有11人沒有給她投票,至少說明絕大多數村民非常信任她。
高杰村鎮黨委書記惠生禮則對這件事持有保留看法。他說,白一彤是“雙重戶口”,她在村子里有個戶口,名叫白婀娜,后來又在外地買了個戶口,叫白一彤。他質疑:白一彤當選。是老子的能耐,還是女兒的能耐?據他講,省上有關部門曾派人來調查過這次選舉。
對于白一彤“雙重戶口”的問題。白延林解釋說,女兒真正的戶口一直在高杰村,后來為了能在縣城上學,才從橫山縣買了個戶口,先后遷到清澗和榆林。這個狀況是由于當時一些政策、規定導致的。
在網絡上,很多人把她和最近當選泰州市團委副書記的25歲女生孫靚靚對比。對她的當選。網絡上的質疑聲遠遠少于孫靚靚:不少人甚至認為她的當選代表著農村觀念的變革。更多人擔心的只是,一個沒有農村生活經歷的十九歲女大學生是不是了解中國農村的現實,是否能干好一村之長。白一彤坦然承認,她不了解“三農”問題,但現在正在學習相關法規和農村政策,“如果兩年后,你再來問我這個問題,我相信我會回答得很好。”白一彤很崇拜武則天,但她否認競選村主任是自己人生規劃的第一步,她把競選村主任看成一個很偶然的事情,“我還很年輕,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也沒有一定要從政、做女強人這些規劃。”
“如果到時鄉親們還信任我,愿意給我投票,我還將繼續干下去。”(綜合《新京報》、《華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