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報駐蒙古特派記者 霍文 余純純
最近兩天,蒙古國在平靜的氣氛中完成了最近20年來的第5次總統(tǒng)選舉。5月25日公布的總統(tǒng)選舉結果沒有引發(fā)去年夏天議會選舉后出現(xiàn)的亂子。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蒙古問題專家格拉伊沃龍斯基此前已預料到,蒙古的這次選舉會比較順利,因為沒有哪個蒙古人希望去年的悲劇重演。相對于亞洲一些國家來說,蒙古這個夾在中俄兩個大國之間、把美國看成“第三鄰國”的內陸國家還相對落后。蒙古的礦業(yè)開采這些年給百姓的生活帶來了一些變化,但官僚主義、貧困、失業(yè)和腐敗問題并未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大選投票率沒有往年高
5月25日,蒙古國家總選舉委員會宣布,民主黨提名候選人、國家大呼拉爾委員(議員)、前總理額勒貝格道爾吉以51.24%的得票率獲勝。人革黨提名候選人、現(xiàn)任總統(tǒng)恩赫巴亞爾已表示尊重選舉結果。
蒙古國的這次總統(tǒng)選舉采用的模式與美國總統(tǒng)大選十分相似。兩位總統(tǒng)候選人從4月初開始宣傳造勢,烏蘭巴托的大街小巷掛滿了競選標語和巨型廣告牌。兩位候選人對地廣人稀的牧區(qū)也不敢掉以輕心,蒙古當?shù)孛襟w上頻頻出現(xiàn)他們下鄉(xiāng)與牧民握手座談、拉選票的畫面。大選前,有關兩人的負面報道也不少。和西方國家一樣,蒙古國家電視臺5月20日還直播了兩位總統(tǒng)候選人的競選辯論。上世紀90年代初的投票率曾達到93%,到2005年時下滑到75%。據(jù)蒙古國家總選舉委員會公布數(shù)據(jù)顯示,今年的投票率是73%。
格日勒是大學教師,她的大女兒扎婭已滿18歲,都有資格投票,但選舉日她們卻明確告訴記者“不打算去投”,“因為覺得誰當總統(tǒng)都一樣,政府中的官僚主義和腐敗現(xiàn)象不會馬上消失”。和格日勒想法相近的還有今年60歲、已退休的巴特爾,他告訴記者,他每個月有10萬圖格里克(1元人民幣約合200圖格里克,以下簡稱圖)的養(yǎng)老金,僅夠他和老伴的飯錢。烏蘭巴托的牛羊肉已經漲到每公斤4000圖,面粉和大米每公斤也要1000多圖。巴特爾正在上大學的小女兒不得不輟學在餐廳當服務員掙學費,攢夠一年的學費后再回去上學,如此循環(huán)往復,4年的大學她也許要讀上七八年,而像她這種情況的,在蒙古還有一些。巴特爾經常回憶上世紀80年代末的日子,他說:“那時我開鏟車,在加班多的情況下一個月可以掙1200圖,相當于當時一個政府部長的工資,上學和看病也都是免費的。現(xiàn)如今,醫(yī)院和學校都收費,可是質量卻都不如從前了。因此,許多蒙古人不得不出國看病。”據(jù)統(tǒng)計,每年大約有10萬蒙古人到中國的北京、呼和浩特治病。
騰格爾投了額勒貝格道爾吉的票,他告訴《環(huán)球時報》記者,他本人在一家美國獨資公司任部門經理,妻子在一所私立學校教英語,兩人月薪達到近3000美元,這在蒙古絕對屬于高收入階層。他們不僅在烏蘭巴托市中心有一套公寓,在郊區(qū)還蓋了小別墅,全套家具都從北京的大商業(yè)城購買,然后再用集裝箱托運回來。天氣轉暖后,每逢周末全家人就開著自家的豐田越野車去小別墅。新年假期不是去泰國就是去新加坡,要么就是中國的海南,回來在北京轉機時再順便去協(xié)和醫(yī)院體檢一次。騰格爾說:“1990年前,普通蒙古人是不可以隨便出國的。哪像現(xiàn)在,每個人都有護照,而且去很多國家都是免簽,出國就是買一張機票的事。”但騰格爾對這些年出現(xiàn)的腐敗和貧富懸殊也頗為不滿。他覺得今天的這一切是憑著自己的辛苦付出得來的,但少數(shù)人錢來得太快,過著常人想象不到的奢侈生活。
蒙古正經歷變革浪潮
巴特爾覺得,無論在政府部門還是商業(yè)機構,人們的責任心都下降了,大家都在想著怎么樣多掙錢,社會治安也不如從前。比如,烏蘭巴托街頭一些井蓋被人偷去賣廢鐵。在烏蘭巴托的冬天可以看到“下水道人”,他們白天靠撿破爛為生,晚上無家可歸就住在下水道里,有的甚至已經在下水道里生兒育女。近兩年,烏蘭巴托犯罪率有所上升。去年年底一位日本教師在烏蘭巴托被搶劫后殺害,據(jù)說就是“下水道人”所為。
加拿大學者馬修·克勞福德前不久到過蒙古,他在“亞洲時報”在線上寫下了自己的感受:“傳統(tǒng)和歷史是現(xiàn)代蒙古的精神支柱,蒙古和其他亞洲鄰國一樣,勇敢地經歷了無情的變革浪潮。”烏蘭巴托以及整個蒙古在試圖消除社會不平等以及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間的矛盾。2008年6月蒙古議會選舉,人革黨獲勝后引發(fā)騷亂。當時有人擔心蒙古也要發(fā)生“顏色革命”,還有俄羅斯媒體用了“羊絨革命”這樣的詞匯。被燒的人革黨總部大樓一直沒有修復,經常可以看到有西方游客在樓前留影。克勞福德還注意到,蒙古出現(xiàn)了許多愛爾蘭酒吧和韓國餐館,公共場所的英文也越來越常見。
2008年的騷亂事件發(fā)生后,俄羅斯政治分析家巴甫洛夫在接受俄《獨立報》采訪時說,蒙古曾因“民主改革卓有成效”而受到西方國家的支持。由于特殊的歷史發(fā)展進程,蒙古自獨立以來的社會演進充滿了跳躍、斷層和外來因素的影響,西方選舉文化、民主政治這些理念正如當初的集體經濟一樣,被灌輸?shù)竭@個半封閉、半游牧的古老社會。幾十年的俄羅斯文化影響和近20年的美國文化影響,讓蒙古人從思維習慣上開始西方化,但相對封閉的社會條件又讓他們難以在短時間內消化這些外來文化理念。因此,一方面各派都高舉民主和正義大旗,指責對方腐敗、專制,另一方面又習慣于通過街頭運動,懷疑經過正常民主程序的選舉體制。
中國一位研究蒙古的專家說,蒙古的民主是帶有美國背景的民主,最近4年,蒙古都發(fā)生過街頭政治運動,對政局有過一些影響。人革黨更親俄羅斯一些,恩赫巴亞爾畢業(yè)于莫斯科高爾基文學院,還被俄現(xiàn)任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授予普希金獎章,因此美國對其有防備。
蒙古國真正走上獨立自主外交道路已20年,但蘇聯(lián)以及俄羅斯對其影響卻揮之不去。包括蒙俄烏蘭巴托股份公司在內的蘇聯(lián)時期的3個俄蒙聯(lián)合企業(yè),目前上繳的利稅仍可占到蒙古國家財政收入1/3。蒙古《今日報》在評價俄羅斯總理普京5月13日對蒙古的出訪時說,蒙俄簽訂的建立合資鈾礦企業(yè)、合資鐵路企業(yè),將為未來大國競爭中俄羅斯在蒙古“地緣政治”和“地緣經濟”中的優(yōu)勢地位奠定基礎。恩赫巴亞爾在競選中提出給每個公民“祖國的恩惠”,就是將礦產資源的利潤返還每個公民。20世紀初,蒙古人均GDP不過500美元,但最近兩年已經達到了1500美元,開發(fā)礦產資源給百姓帶來了一些實惠,但有些人還是認為得到實惠不夠。民主黨的額勒貝格道爾吉選前提出“改變———貧困、失業(yè)、腐敗”的競選口號,因此比較符合百姓的心聲。
烏蘭巴托的高樓越來越多
蒙古國有270萬人口,其中有一半人生活在首都烏蘭巴托。5年前,烏蘭巴托街上的建筑多是看上去比較雅致的三到五層的小樓,但這兩年,烏蘭巴托像是個大工地,十幾層高的樓越來越多。市中心剛竣工的香格里拉寫字樓,有20多層,是由北京建工集團承建的。隨著蒙古國的開放和打能源牌,加拿大等國也在蒙古新開了使館。
雖然蒙古國把美國列為“第三鄰國”,美國也很樂意做這個“第三鄰國”,但畢竟兩國相距甚遠。蒙古年輕一代喜歡美國等西方國家和西方自由民主思想,而一些喇嘛教的信徒則經常去印度朝拜。有調查表明,蒙古人最喜歡日本人,此外,約有數(shù)萬蒙古人在韓國打工。因此在日常生活中,美國在蒙古的影響力甚至還不如韓國和日本。至今在蒙古沒有一家麥當勞和肯德基,酷愛咖啡的蒙古人也無緣星巴克。蒙古唯一一家美式快餐店竟然是韓國品牌“BBQ”。過去,蒙古人開的都是蘇聯(lián)產汽車,但現(xiàn)在烏蘭巴托街上跑的出租車一多半是二手的韓國“現(xiàn)代”。蒙古高收入階層青睞的則是日本高檔電器和越野汽車。近20年來,西方的價值觀念對蒙古影響很大,許多年輕人熱衷于學英語。蒙古政府還把英語確定為官方的第二外語,30歲以下的年輕人幾乎人人都會說英語,英語取代俄語在蒙古年輕人中逐漸成了一種趨勢。美國和平隊的英語教師更是遍及蒙古國各地。
蒙古國大部分官員都有這樣的共識,只要政策對頭,蒙古就會發(fā)展起來,而蒙古要發(fā)展,最終離不開俄中兩大鄰國。從貿易額來看,蒙古與俄、中貿易額之和約占其貿易總額的70%-80%。由于中國已經連續(xù)十年成為蒙古最大貿易國和投資國,因此民間的漢語熱也開始升溫。許多學中文的蒙古朋友都在中資公司工作,人們意識到掌握中文就是掌握機會。雖然如此,蒙古民間還是有一部分人存在反華情緒。在蒙古,除《真理報》是人革黨機關報外,其余均是自由刊物。由于蒙古本國媒體外派記者很少,在對世界大事的看法上,蒙古人大多數(shù)是從西方媒體得到有關信息,無形中使相當一部分人站在西方的立場上看待問題,而有些觀點往往是片面的。
日本《選擇》雜志今年2月曾報道說,一提到蒙古,大部分日本人只能想到大草原和摔跤,一說到蒙古的經濟,會想到那是旅游者的天堂和羊絨的生產中心,但蒙古蘊藏的鈾礦已讓美國投資家吉姆·羅杰斯等人將蒙古、柬埔寨看成了今后很有希望的投資目的地。文章評論說,“誰第一個吃螃蟹誰就可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環(huán)球時報2009-05-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