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實名制：自治走向法治

張霽爽

版主實名制是繼博客實名制、QQ群管理員實名制、高校BBS實名制后推出的又一實名制。早在2007年，有關部門就將北京、廣東等5省市作為推行網站備案核查的試點，要求版主實名備案；艷照門事件成為推動實行版主實名制的加速器。有關部門希望通過對版主、吧主和網上主持人等網絡管理人進行實名制注冊管理，改變以往監管不到位的局面，從而凈化網絡。

版主實名制是指對論壇、討論區的管理員進行個人信息的登記備案，做到論壇都有人管理，管理人的真實信息都備案可查。版主在其所管理的版面仍是以虛擬身份出現，但一旦出現版主缺位沒有及時履行相應的職責的情況，相關政府部門和網站就可以通過登記信息找到版主責令其采取措施，甚至追究其法律責任。

版主實名制對目前的網絡法律關系有哪些調整?這項政策實施的背后體現了怎樣的趨勢?對中國互聯網的發展意味著什么?與網絡實名制是什么關系?

法律關系和相關法律問題

網絡原本是一個完全自由和開放的世界，但事實證明過度的自由給現實世界帶來了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必須要對人們的行為進行規管，但網民自我約束的意識卻不能與中國互聯網的發展速度相適應，時間的壓力是我們在互聯網治理中面對的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是中國等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所面臨的網絡治理難題的不同之處，現實急需構建一套可欲的秩序，網絡社會的秩序不能等待通過市場力量或人們通過反復實踐形成習慣自發形成了，需要帶有強制性色彩的公權力積極介入。

目前，版主和網民基于網民與網站達成的協議，授權版主有刪除發布的貼子或將論壇成員逐出論壇的權力，版主擁有的是在一個私人團體范圍內的私權力，這種權力也體現為一種帶有強制性的垂直的管理關系，而且權力行使的正當性除了基于合意，更基于社團的整體利益。

綜合以上理由，即為追究責任提供依據和對版主所代表的公權力進行限制，應對版主的義務和不履行義務的法律后果作出明確規定。對何為色情、暴力、反動言論；規定版主幾天至少管理一次；定時清除哪幾種類型的貼子；出現問題應在多長時間內向有關部門報告等等問題作出較為細致和明確的規定，只有這樣才有追究版主責任的依據；明確違反相關義務要承擔哪些法律后果；何時需要與發貼人承擔連帶責任；需要承擔哪些民事侵權責任、刑事責任和行政責任；法律依據是什么等等。

另一個需要關注的法律問題是出臺對版主的個人信息保護。搜集、整理、使用、管理信息的工作由哪個機構來承擔，這些機構應當承擔哪些義務和責任，如何對信息的保存和使用情況進行監督，哪些機構或個人有信息查閱權等等問題需要進一步規定。這方面需要個人信息保護法的出臺。只有建立好個人信息保護制度才能為版主實名制的實行保駕護航。

版主是一版之主，負責整個版面的日常管理和維護，用自己的資源和專業知識為網民解決各種問題，活躍版面氣氛，相當于一個網絡社區中的一家之長，這樣的角色更像我國農村的村長。在網絡時代，要建立一套法律制度，同時還要與網絡社區為細胞的群體相銜接就成了網絡治理的關鍵。中國的互聯網領域也許是檢視自治和法治如何達到和諧狀態的試驗場，而版主在網絡治理中所扮演的角色正是最好的觀察角度。

版主實名制還是網絡實名制

一般說的網絡實名制是指凡在網上發表文章、貼子、圖片、視頻的網民都需要先進行實名注冊。版主實名制主要是為了督促版主監督網民，一旦出現問題就可能追究版主的間接責任；而網絡實名制則是將監管的觸角下放到最底層，直接監管第一責任人；雖然后者比前者成本大得多，但是更直接和有效，更能達到目的；版主實名制因涉及版主，形成了“版主-政府一網民”三方關系，存在一個權力傳遞的問題，而網絡實名制的法律關系則相對簡單，只是政府與網民形成的監管關系。

這里我們可以來看看韓國的例子。韓國政府從2002年起推動實施網絡實名制。迄今，韓國已通過立法、監督、管理和教育等措施，對網絡郵箱、網絡論壇、博客乃至網絡視頻實行實名制，成為全球貫徹實名制最徹底的國家之一，這也使得韓國成為網絡安全程度最高的國家之一。韓國政府于2005年10月決定實行網絡實名制，并發布和修改了《促進信息化基本法》、《信息通信基本保護法》等法規，為網絡實名制提供法律依據，在網絡導入監督、約束和處罰機制。按照法律，如果由于網站未能有效進行實名制登錄而造成法律糾紛，網站將代替無法被追查到的被告接受懲處。根據這些對策，韓國信息通信部在該部的情報通信倫理委員會內設立了一個24小時運行的“非法有害信息舉報中心”，由各大門戶網站向舉報中心派出工作人員從事專門的監控工作。韓國的網絡實名制取得了顯著成果。

雖然，版主實名制同網絡實名制尚有很大不同，但是韓國政府的一系列舉措對完善版主實名制仍有很大的借鑒意義。首先，通過立法明確各方責權，使監督有法律依據和法律保護，把規則上升為法律使其更好地公示和強制執行；其次，不僅有行為規范，還有相應的處罰措施，并使責任能夠最終落實到人；另外，除了通過實名制對相關行為予以追究，還設立舉報中心，發動社會力量協助版主監管，并采取其他技術手段防止從域外下載不良信息的文件。

韓國女星崔真實的自殺引發了韓國是否推行更大范圍的網絡實名制的討論；人肉搜索中的道德審判對當事人的口誅筆伐，這些都讓人們領略了網絡言論的威力，對通過實行網絡實名制使人們對自身在網上的言行有所顧忌的呼吁也日益高漲，中國在有了版主實名制后是否也要實行網絡實名制?我們應該看到，中國互聯網應用范圍和外國是有很大不同的，中國網民上網用即時通訊工具聊天、在各種論壇和討論區灌水以及在博客和社區活動的占很大一部分比例，而外國網民更多是利用網絡進行電子商務甚至是電子投票等需要確定網民個人身份的活動。因此，實行版主實名制也許是較網絡實名制更好的選擇。

草根媒體下的網絡公民責任

伴隨著博客、BBS、網絡視頻等技術的普及，極大了增強了民眾監督的手段，而且促進了大眾民主參與的熱情。另一方面，個人的影響在網絡的背景下被無限放大，一個人在網絡上的言行可能產生比現實生活中放大幾百倍上千倍的效應。因此，一個人在論壇上發的貼子不僅僅只是寫在一張紙上的文字，它更像是一塊路過的人都可以瀏覽的公告牌，并可以被無限次地復制粘貼到其他各種未知的場所。在一個人人都可以用話語對周圍世界產生實質性影響的時代，每個人也應該承擔起社會責任，約束自己的言行，接受相關審查。而唯一對論壇里能出現什么內容具有實質性審查權和決定權的人就是版主，因此，版主應當承擔起更多的社會責任。

版主實名制更重要的通過實名登記強化版主的責任意識。登記備案更多的意義是對版主形成威懾，督促其履行職責，而非對其不履行職責的制裁。畢竟，互聯網治理最終仍要靠千千萬萬個版主的自覺行動，維護國家法律、社會倫理和公共利益，積極承擔對版面發布內容把關的責任，逐漸培養起維護網絡的安全和秩序的“網絡公民”責任，進一步引導普通網民的言行，使每一個網民都有自我約束、自我管理、對自己行為負責的意識。

從網站備案到版主備案再到呼聲很高的網絡實名制，從中不難看出政府加大治理網絡力度和深度的趨勢。網絡治理的道路究竟該怎么走，需要的是不同人的各種探索，版主實名制只是這條征途上的一種嘗試，實踐效果如何還有待考證，但我們至少應當抱著積極和開放的心態接受各種不同的嘗試和努力。結合中國網絡的實踐，探索出適合我們的網絡治理方法是我們最終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