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白天鵝”誕生記

胡凌虹

2009年2月1日晚，上臺比賽前，17歲的彭兆倩心砰砰直跳，手心不斷滲出細小的汗珠，老師施建芳過來握住彭兆倩的手，叮囑她：“放松，冷靜，仔細想每個動作，正常發揮就可以了?！迸碚踪桓杏X到老師的手也在微微顫抖，卻努力鎮定下來安慰她，一股感動的暖流舒緩了她的緊張。音樂聲響起，她飛上了舞臺，周圍的一切漸漸遠去，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只破繭而出的蝴蝶，在花園里自由自在地飛翔……

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總決賽，最后獲得洛桑獎，知道成績的那刻，彭兆倩有些驚訝，她很想笑，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而那一瞬間一旁的老師們也是百感交集。近幾年來，每屆瑞士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上海戲劇學院附屬舞蹈學校的師生都失落而回，甚至連決賽也沒進入，今年終于揚眉吐氣了，在32個國家的192名芭蕾舞參賽學生中，舞蹈學校四名選手入選復賽，彭兆倩、楊睿琦、陳琪三名選手進入決賽，彭兆倩最終獲得了洛桑獎。短短一年，為何能取得這么大的成績呢？帶著疑問，記者走訪了上海戲劇學院附屬舞蹈學校副校長陳家年、老師施建芳和學生彭兆倩。

“瑞士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是世界最高規格青少年芭蕾舞大賽，主要目的是讓有才華的年輕演員走向國際。競爭很激烈，獲獎難度相當高。不同于其他國際比賽的是，這項比賽要經過一個星期的層層選拔，外國老師會對參賽選手進行古典芭蕾舞、現代舞基本功和作品的訓練與指導，在旁觀察的評委們會在此過程中一輪輪選出非常有潛質的選手，最后參加決賽?！标惣夷晗葘θ鹗柯迳H芭蕾舞比賽進行了介紹。

作為舞校副校長，此次比賽最令陳家年感到高興的，不僅是捧出了一名尖子生，而且培養了一批教師?！坝辛斯歉山處?，師資力量強了，優秀學生才能被不斷培養出來?！?年半前陳家年回國工作，有著豐富的舞蹈、教學經驗的他看到了舞校存在的一些問題，其中包括教師培養出現了脫節。為了挖掘師資力量，陳家年每天早上都會進入各個教室查看教學情況。給老師們一些建議后，第二天會特別留心觀察教學上是否有變化。施建芳以前是一名芭蕾舞演員，轉為老師的過程比她想象中困難得多。舞校的孩子11歲考入就住校，自理能力差，所以老師們還擔當了媽媽甚至保姆的身份，陪吃飯、談心，幫忙縫衣服、熨衣服，補妝……不過生活上的照顧還算容易，教學上，孩子年齡小理解能力差，如何教會他們成為了一大難題。自己的教學水平在怎樣的層面，哪方面有欠缺……這些一度困擾施建芳的問題，在陳家年來校進行一系列改革后逐漸“柳暗花明”。

彭兆倩已經是畢業班的學生了，雖然此次獲得了洛桑獎，但是令人驚訝的是，她之前的參賽經歷幾乎為零。在陳家年看來，這種情況是急需改變的，一旦發現好苗子，就應該一步步為他們鋪墊，從簡單劇目、復雜劇目的訓練，到進行各種比賽的實踐。所以，當第37屆瑞士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的機會來臨，舞校內進行了公開選拔及討論，有個孩子條件不是太好，但是陳家年支持他參賽，因為他覺得學生和老師們太需要機會出去鍛煉了。“一年里我跟施建芳老師一起合作，當我覺得她的能力已經完全可以獨立教學時，就把精力放在其他孩子身上。以前我們雖然集中精力培養了譚元元，但也很重視另外3個學生，她們后來都成為了芭蕾舞團主要演員。但是最近幾年我們的教學容易圍著一個孩子轉，把其他孩子都疏忽掉了。為何上海這幾年不出人才，這是很大一個弊病?！蓖瑫r，在對學生進行集訓時，每次審查，所有教研室的老師都會參加，共同討論排練中的問題，充分發揮了集體的力量。

記者：芭蕾舞是西方的藝術，國外選手有很多先天優勢，陳校長，你覺得這次比賽，我們的小選手脫穎而出的原因在哪里？

陳家年：在于選手基本功扎實，舞蹈風格純正，在臺上表演沒有失誤。他們屬于正常發揮，并非超常發揮。

記者：選手們之前都沒有參賽經驗，這次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跟你們平時的高要求分不開吧？

陳家年：我們是拿超完美的標準去要求她們。彭兆倩比賽時發揮穩定，并不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特別好，這跟平時科學規范的訓練、嚴格的要求以及不斷地鞏固是分不開的。

記者：現在國內芭蕾舞市場不是太樂觀，是否會影響到招生情況？

陳家年：會影響，包括招進來的學生先天條件并不是太好。那么對老師而言，就要發現、培養苗子。有些孩子似乎很聰明，還沒教就會了，但是發展潛力不大，有些孩子好像學習上有困難，但是有潛質。比如譚元元，現在大家都說，她的條件怎么那么好，其實她曾在旋轉等方面有缺點，在選拔過程中也有不被看好的時候。但是我發現譚元元在不經意間會有感覺，這就需要我們咬緊牙關一點點去摳出她的潛質。

記者：施老師，你尚未帶學生參加過國際比賽，這次你的學生得了大獎，是否也增強了你在教學方面的信心？

施建芳：是。不過不是說學生拿了獎就證明自己是很好的老師了，如果不學習，還是很難前進。所以，我時常去聽其他老師的課，以別人的長處彌補自己的短處，首先學會欣賞別人才有進步。

記者：學生年齡小，舞蹈訓練又辛苦，你如何讓他們心服口服地聽你話呢？

施建芳：很難啊，他們累了喊疼，哭，你又不能打罵，怎么處理？有時他們還會使小性子，耍點小聰明。那我就分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確實是身體不舒服，我們就做一個調整，如果是情緒上的問題，就冷處理。學生有時回家會跟媽媽說，哎呀，你還沒有我們老師了解我。其實這是很簡單的道理，用自己的真心換他們的真心。

記者：彭兆倩，這次你飛到瑞士參加比賽，有什么特別的感受？緊張嗎？

彭兆倩：我覺得很幸運。剛到瑞士時，我覺得自己不是很出類拔萃，外國小孩身材條件很好，長得也都很可愛，但是我并不氣餒，因為老師告訴我，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我覺得自己也有優點，整體感覺比較好。決賽時我很緊張，但是想到老師平時說的，跳舞的時候就把自己想象成某一事物，整個舞臺都是屬于自己的，就慢慢忘記緊張了。

記者：看來老師的鼓勵對你幫助非常大。

彭兆倩：施老師很鼓勵我，之前兩個多月的集訓，從早上8點一直陪我練到下午5點，有時加班到晚上7點，比跟家人呆在一起的時間還多。去瑞士前，大年夜還陪我練習，回家吃了頓飯，第二天一起去了洛桑。平時訓練時，老師不僅教我怎么跳，還告訴我很多比賽的經驗，在瑞士得獎后，她也告誡我不要驕傲。

因為在瑞士洛桑國際芭蕾舞比賽上得了洛桑獎，今年7月畢業的彭兆倩將去德國漢堡芭蕾舞團進修1年，離自己的夢想又近了一大步。而整個舞蹈學校的其他師生因為這次得獎，也大大增強了信心，他們相信只要有科學的教學和不懈的努力，下一次的輝煌將屬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