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式小資，廣州式精明

小　植

“喂，有無得平D啊？”（可否便宜點?。?/p>

“真系無賺你錢噶！”（我沒有賺你錢?。?/p>

這是廣州最平常的百姓對話。當一個精明的他遇著另一個實際的她，我們的尋常日子，構筑了廣州城的日升月落。其實，貌似浮淺的封面，包著的盡是本本不同的有故事的書。

仍然實際，仍然自我

金融海嘯襲擊地球，影響最深的一定不是廣州。不諳名牌的廣州人，起碼不必像香港人般斬斷已深種的情根。據說香港某些小店主，正是瞄準了香港人錢不多但物欲無垠這個夾縫，紅紅火火地辦起了“月租名牌手袋”的門當，每月千來元，就能惹來同性的艷羨還能激發自身信心。這千來元，實在很值。

這等門店要是在廣州落戶不“執笠”（倒閉）才怪。盡管年輕人都愛光鮮、愛潮流，況且虛榮心是人皆有之，但若要廣州年輕人以千來元“借”個不屬于自己的行頭，我想多半人還是不情愿的。

若不“借”，用真金白銀“買”呢？能負擔的自然大有人在。廣州人衣著出名悠閑，而牛仔褲T恤配LV Gucci似乎是香港人的專利，再隨性的搭配，加上特區人民的身份，也好像特別有道理。我不是刻意糾結族群的異性，不過，名牌存在的因由概是“人”。若在廣州街頭，發現某位手提名牌包的年輕女士刻意讓包包outshine自己，這無異于放逐自我、讓位物欲——本來不是廣州年輕人的生活態度啊?！耙嘛椧r托的該是自我，而不是地位”，廣州人最看不起浮淺，這倒不是不消費名牌的托詞。

仍然可愛，仍然小資

有段時間，廣州的報紙雜志動輒就套用“這不但是XXX，而是一種享受，一種生活態度”句型，有種“跑步進入中產”的媒體式小意淫。不過，這類煽情的軟文著實打動了不少年輕人。買不起單反的，用幾百分之一的價錢購得LOMO，開展表達隨性的創意人之路；沒錢買機票去巴黎，就先乘火車到陽朔的西街，反正西街也有法國人和小酒館；一年一度的情人節大日子，帶女友到君悅吃頓不算便宜的五星級自助餐，然后直落星海情人節音樂會。不是很華貴，卻是既小資又可愛。在金錢與生活質量的天平上，廣州的小資們總能給出讓人滿意的答案?？础靶≠Y”有多紅，就該看看廣州的星巴克數目。據說由于近年擴張失控、盈利縮小，星巴克的邊際擴張率一直在下降。其實星巴克的數量用“總有一家在附近”來形容也絕不為過?？Х炔皇遣瑁皇俏覀兊膰?。所以喝咖啡的多數是“忘”了傳統的年輕人。沒有潮汕人喝功夫茶的麻煩勁，也不必像《杯酒人生》中品酒專家的執著，就是一杯簡單的Latte或Mocha，沒有精致的意大利拉花，甜而膩，不必費心巧克力和奶的比例，反正星巴克都算好了。有時喝完，還會整晚撐著。不過，It doesn't matter，一個慵懶的午后，陽光照過星巴克的落地玻璃窗，濃濃的咖啡豆香，還有耳邊不時響起的“星系”專利小資音樂，你“嘆”（粵語，意即享受）盡了所有，昂首推門的剎那，看到路人瞳孔釋放的一點光，你的心亮了。一切都值了。

在我眼中，這不是俗，正是年輕人這種適度的虛榮和自我，更能表達廣州的俏皮和曠達。畢竟，“People”還有另一個更大眾化的寫法，叫“Individuals”。

不一樣的精明

很多北方朋友來到廣州，一開始總覺得不習慣。先說在外就餐的排場，廣州人從來不介意餐桌上是否“大龍

鳳”。小男生帶女朋友燭光晚餐，若是點了滿桌的菜，吃不完又不打包才叫真正的丟人臉面。又似乎個個年輕人都修讀過“百佳殺價系”，男生知道手機、PSP、Wargame器材的“海鮮價”，女生做指甲知道哪家聲稱用OPI而沒有，哪家包包用二層牛皮裝成頭層。他們的精明，甚至能夠在廣州這個“外貿尾單天堂”弄到很多為正價百分之一的名牌，孜孜地物欲一下。有人看不過眼這種錙銖必較，感覺有失中國一等發達城市的形象，他們卻是我自跳我舞——我不認同所有人，何必強求所有人認同我？

廣州人在汶川大地震的籌款上也是相當精明的。我當時還在念大學，盡管學校在廣州，卻有個相當奇怪的校內組織叫“廣州同鄉會”，會員間多半“講飲講食”，是個酒肉協會。地震后不久，各屆牽起捐款熱，協會的幾個元老卻組織起“只受物資不受錢財”的募捐，平時的飲食協會，今日的募捐大頭，我們三天五頭四處“搜略”一番。元老甚至調侃地說，反正不是苛捐雜稅，多多益善倒無妨。

家在廣州的同學得天獨厚，自然分外積極，把家中的部分衣物、文具、書籍，甚或是小家電，讓父母開車直送校園。他們相當誠懇，沒有殘破不全的衣服，沒有破舊不堪的書籍。物資均是齊齊整整，有尊嚴地坐在地上。我一時想起巴黎富人區十分流行將募捐的物品整理好、燙貼平整，然后放在家門口的小紙箱里，等待有需要的人前來領取。原來廣州人也在無聲中進化，正如好友所說，募捐的人分外體會到這不是“居高臨下的給予”，而只是“Love makes the world go round”的淺白道理。

盡管廣州人成了“實際”和“精明”的代言人，但在這片物質主義掛帥的土地上，我還是時時嗅到不甚“實際”的追夢者的氣息。如出色的獨立樂隊“沼澤”，他們像所有的年輕人，前路茫茫，不過他們有最銳利的武器——激情；有憤世的Rapper“講者”，句句歌詞入心入肺，他一早動了真格，是我們最親切的草根詩人；有生活困難，卻拿著尼康單反的青年攝影師，還有無數執畫筆的、敲鍵盤的、耍極限的，干著父輩眼中所謂“不正經”事兒的廣州土著……他們都是大家口中最精明的廣州人，卻在夢想面前不要面包，只要愛情，把僅余的一點點浪漫用在了刀刃上。

或者，這才是真正的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