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水的詞句（外二章）

成仁明

1、活了這些年，才忽然覺得自己是一句漏水的詞句。這些年蒼白張惶著立在人生的紙頁上，精細白潔的紙頁被我這樣一些詞句充塞，顯得多么蒼白無力。

2、這千百只螞蟻的竄動，原來是一位小朋友，他用一把小鍬鋤動了螞蟻的房屋，他很有興致地看著那些驚慌失措的螞蟻，后來又繼續揮動小鍬，繼續挖著那個洞穴，顯然他并無惡意，然而就是那份好奇繼續讓他揮動著小鍬，直到有一些蟻悄然順著他白白嫩嫩的赤趾爬上他的腿肚，在他的身上狠咬，他才慌忙扔掉小鍬，撲哧哧飛溜著跑到媽媽身邊。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原來很多傷害并無惡意，僅僅只是因為我們的好奇與無知。

3、這些山川，這些道路，全都變了模樣，山川變得更加郁郁蔥蔥，道路變得寬敞平整。惟一不變的只有鄉音，它們像一把種子一樣那么持久那么堅持著萌芽。隔壁的舅爺掉了牙，而今口齒不清，但他口中吐出的那個小名像山坡上滾下來的石頭那么梭角分明。出門時還牙牙學語的兒童現今也是婷婷玉立的少女，穿著樸素的裙衫站在某個詩人的詩章里，歸家的牛滿足愜意地飲著水。

只是一轉瞬，而今我只是一些漏水之詞句。匆忙中轉過身去。

淚水涌動

1、淚水，這是多么濕潤的事物，在一個多年失意的農家漢子眼眶涌動。

風太熟悉人間的悲歡離合，它在風景之外佇立。一位飽經風霜的老人在殷實的收獲之后滿臉燦然，經年后，我才慢慢品到味兒。

你說人生是一頁海，有波光粼粼的美好時光，有濁浪排空的驚險篇章……你是一頁小舟，行駛于海上，你在經歷中獲取駕馭生活的經驗，你迎著風笑，迎著浪笑，迎著一張憧憬希望稚嫩的臉笑，笑充實著你的生活，你最終站立在這頁海面上，滿臉收獲喜悅的成熟之美綻放。

青年，打開夢之頁的燦然吧!青春飽含著無限的勃勃生機。一只癡情的蟲子唱著春的贊歌，夏的激情浪涌，秋的收獲沉甸，冬的沉寂中的期待……

村莊改變著面貌，今年又添一些新房，道路擴寬了修理整潔了，那一些光禿禿的山坡如今又披新的綠裝，種上致富的水果樹木。村里的老人走了一茬又一茬。那是誰家咿呀學語的兒童?而今坐在那片草地沖我天真地笑。曾經吹著木葉放牛的小孩也是而立之年，有的打工多年未歸，有的一輩子忠實于這片熱土。隅爾回家碰了面反而話語很少，都癡想著曾經的田野。

我們在那片田野上放飛了夢，到如今死攥著夢的線不言放棄，其實我們都需要在那片田野滾一身泥，嚼一滿嘴的青草味兒……

2、女兒在一天天成長!她沖著我喊著夢囈一般的語言。這是一些干凈的詩意收獲，最終我選擇把我咿呀學語的女兒的歡樂寫進我的詩歌。

你說這世界好不好?我們都懷滿著信心而活，女兒均勻的呼息在寂靜的夜中傳來。我在她熟睡的夢中躺下來。女兒是一株潔凈素雅的君子蘭，該種到我的心里面去。

3、讓心律加速地跳吧!讓一個人緊張而又充滿歉意而活著!

我就在剎那間感受到活著的不容易和簡單的快樂!

女兒在蹣跚學步，我們一同走在冬天暖洋洋的陽光里。我攙扶著她小小的身體，她稚嫩的腳穿上或黃或紅漂亮的童鞋。她在盡著力走著自己的每一步。這時候我更多想到自己學步的那些歲月，父母因為農忙的原故，很多時候沒有這樣躬著腰細細地看著我踩出一地的碎步，時而歡暢吼出自己那個暢快的聲音。時光仿佛一下子就倒退了，我歡喜著女兒的歡喜。這時候更加懂得天真浪漫的美妙。

我家的狗產下六只狗寶寶。那些胖乎乎的小家伙在地上滾來滾去，互相嬉戲著，那份親昵的表情忽然令我羞愧起來，那么情真意切地戲耍，而沒有一點人們不耐性的刻意。

鄉村的知了也不是七九年冬天爬出泥土的那一只十七年蟬。那時候畏縮，也不0高氣傲，而今隨著日子的不斷重復，閱讀的不斷深入，寫作的不斷嘗試。自己好像是一只脫了胎換了骨的精靈。

一只精靈在葉脈的縱橫處音樂華章一樣傾吐。而那你愛你刻骨地奉獻著的熱土不停時空交錯，而今只是覺得自己漸漸老了臉皮。

小女兒在成長。我品著她天真的笑在晨光中綻放!很多年沒細細品味虹的韻味虹的美了，而今內心卻有一片風雨之后虹的景象!

流年斷章

1、中年，活在一堆瑣碎的忙碌里。陽光依舊那么慷慨那么癡情地給予大地萬物這份細水長流的愛，風兒依舊戲嬉著眾嶺的山花，兒童依然那么天真無邪地成長，愛做夢的少年依然愛上七彩絢麗的虹。只是中年的漢子在一些慌亂的忙碌中漸漸迷失自己。閑余時間，抽了旱煙品咂著日子的陣陣香味回過神來，也是物似人非癡情當年的情景!

咦!中年的漢子就是奔騰著的河流，在激情與奉獻中再也回轉不了身。那些兒童少年在成長，這條河流中奔騰不息的原素在成長。

2、流年之水，流著；想家之人，戀家之人。我們收藏起淚水，收藏起無限的想念和記憶，和一些流年的光影，塵封的著作一起沉默或者記憶。

時間的流逝讓我們隱埋了一些傷痛，等待某一天某一個瞬間淚水涌動眼眶，我們都曾愛著，現今仍然沒有舍棄活著的故鄉和遠方。一個愿望用一生去踐行著，流水歡暢的歌謠時時扣動心弦!

一個成年男子打開自己內心的風景，有可能小鳥啼鳴，花香撲鼻；也可能滿目瘡痍，荒蕪一片。無論如何景象，都令我深深感動；他們所經歷的一切，或許我都正在悄然品嘗!我現在無聲打掃自己內心一角，靜觀那些流水華章，涂寫那些流年斷章。都是重復，也是在重復中升華自己的那些思想。

我也曾愛著并深深戀著，我仇恨我的無知刻板酸楚，我喜自己的執著和不可理喻的文字夢想：一個僅讀過初中的大頭農民，在時光的流逝中揮霍青春，現今回首，只有幾章自鳴得章的流年斷章。母親，四姐先我而去，惶恐之余，也是胡須滿面，日照鏡面，也是蒼海一片，想想前途，好好活著，努力工作，小女也是新筍出土，一天一個樣兒，癡想的夢和小女一塊做著。

天高云淡，飛鳥藏匿，一種無名的收獲之喜悅頓涌，陽光還是老樣子，它還是一樣愛著所有的事物，只有酗酒醉酒亡命之徒不知。讓陽光打掃陰暗的角落，一個盲人大娘爽朗笑語滾落進心田；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在懶洋洋的陽光顆粒中翻揀陳年往事。陽光正好可以佐著下酒。

來，兄弟!我們正好可以喝一杯。那位瘋老頭不知何時竄到我身邊。但他那一句很有詩意的話令我深深沉醉。都是愛著并瘋狂的人，來!干一杯……

3、我說愛，用全部的身心來表白，像那位初戀人滿腹甜蜜的話語，像那位暗戀者密密麻麻寫滿的情書，像那位青年媽媽不停對寶寶的耳語……

我說愛，并表白，風悄然將一些心事刮走，流年之水不只是溪水的清澈明亮，有時僅僅只是無聲無息暗藏著無數的波濤洶涌，流年共意……

4、單純高潔，像這鬼精靈，像清晨的露珠一樣悄然爬上我的心尖!晶瑩透亮的明亮讓我塵封已久的心頭顫動不已。我想歌唱，像流逝的多年前一樣青澀地吟唱：不在乎別人的話語，只為自己心中的那股子熱情!

春天是萌動著無限秘密生機的。大地蘇醒的一刻愛的夢勢不可檔。懵懂的少年，你現在正經歷著我所走過活著的情感。你的單純和簡單的喜愛讓我深深感動。

收獲的喜悅，勤勞的農人，陽光下我成長的孩子，以及流水的云朵，愛在某一個瞬間不經意地拓展著領土。

5、有一只鳥兒在空蕩蕩的林子里動情歌唱。它的歌聲像它飽滿的青春一樣毫不滿足的亮麗，我迎著空蕩蕩的山谷用我并不響亮的哨音回應，癡情的鳥兒唱得更加歡快，我是快樂的，我僅僅只是一只不會飛翔的鳥兒，腳踏大地，眼望無涯的天空，我的腦中空白一片，許多年后，我回到那片林子。林中再也不會響起那婉轉的絕唱。我空落落地在林子呆了半晌。

這些年我在生活的這頁海上行駛，不容易滿足的欲望像一排濁浪，它們橫掃過我的天空，淹沒過我的小舟。待我清醒這活著的非凡意義時，那些濁浪隱去，有一些至親至愛的人隱去。獨守心靈的寂寞讓我拿起手中的紙和筆，寂靜地寫作。那林中婉轉的歌聲又再次響起，那空前的絕唱又經常縈繞耳際。

我想是的，一個人一輩子，寂靜地活下去，心中有萬頃碧波，萬千山壑。一個人，只為自己心中的千千結，寂靜沉下心，讓心靈和紙頁對話，紙頁承載著一個人了無輕重的一生，一些潔白的紙頁反反復復承載著它們一生被承載的命運。

我寫作幾年，閱讀幾年，幾年的光陰落滿一些紙頁，紙頁因為這些心情顯得如此讓人凝重，那些紙頁承載的文字卻又輕盈舞蹈，這時候的心情像點點細碎的陽光……

我想我再也寫不盡這一輩子的情緣，陽光下的一個早晨，在一些晶瑩透亮的露珠里，一個藏匿多年的性情之人姍姍著走來，一個人閱讀都一無所有，是的，他將一無所有地站在這片土地上，站在某一章詩書節的波折處再也回轉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