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修約”角度看日本“征韓論”

唐中糧

摘要：明治初年，日本新政府在國內各階層要求修改廢除不平等條約并收回國家主權，而歐美各國要求擴大不平等條約的情況下，充分利用西方列強的矛盾，提出“征韓論”。“征韓論”的提出在一定程度上挫敗了歐美各國擴大不平等條約的企圖，并部分收回了國家主權，從而間接達到了迫使其列強與之“修約”的目的。

關鍵詞：修約；日本；征韓論

中圖分類號：K313.4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2589(2009)06-0127-02

一

“修約”，即修改不平等條約，指修約雙方根據各自國力強弱要求修改不平等條約。其含義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弱勢一方要求修改、廢除不平等條約；另一方面強勢一方要求擴大不平等條約。

首先，明治政府上臺時，為了減少西方列強的干涉并獲得各國的認可，以天皇名義向各國宣布“條約雖向以大君名義締結，今后應該用名，為此，朕將命令有關官員與外國有關官員接洽，在其未定期間，仍從舊時條約。”

1868年11月11日在神奈川締結《日本國瑞典條約》以及就開放港口同瑞典、挪威締結《貿易規則》；1868年11月12日在神奈川締結《大日本西班牙條約》以及附屬規定、貿易規則；1869年2月20日在神奈川締結《大日本國北德意志聯邦修好通商航海條約》以及日德貿易規則；1869年10月18日在東京締結《日本奧地利條約》以及有關貿易規定。

這些條約使西方列強從日本獲取了許多新的特權。如日奧條約規定：“在船舶遇難或出現危害奧匈帝國人的生命財產時，奧地利的領事官可以前往現場進行調查”(第2條)；凡是涉及外國人的“裁判事件”，管轄權完全屬于被害所屬的領事館(第5條)；外國人繳納了保證金之后，禁止出口物品也可以在開港場所之間轉運(第1條)……。

同時，由于治外法權同外僑居留制度相結合，明治維新后日本的重要港口、城市仍然有和外國領土一樣的“租借地”，英法還在橫濱駐扎軍隊。在首都東京的大街上，洋人神氣十足地坐著馬車橫沖直撞、即便壓死日本人日本政府也無能為力。此時，特別是過去一些因相信“尊王攘夷”而被動員起來倒幕的士族人士走向極端，到處襲擊外國人。1868年2月15日，土佐藩兵殺死法國水兵11人；1869年3月，川崎、東京、東海道方面陸續發生過路途中襲擊外國人事件。

對于“修約”，不僅是廣大國民的要求，同樣也是新政府主要成員的要求。1869年4月9日，政府議定巖倉具視(后任右大臣)在有關政務的建議中說：“不可不改訂同英法普美等國業已締結的條約，以保護皇國的獨立。目前，外國軍隊駐扎在我國的港口之內，旅居洋人雖觸犯我國國法，卻由彼國官員處置等，尤其可謂我國的最大恥辱，因而必須斷然改訂以往所締結的通信貿易條約，以保護我國之權”。1871年9月，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和大藏大輔井上馨聯名提出了恢復關稅自主權的問題。

正因如此，修改西方列強迫使日本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便成為明治政府初期頭等重大的外交課題。1868年12月，政府以“外國官知事”的名義，向各國公使申明說：現在日本實現了從未有過的制度改革，使條約在名實方面都有不妥之處，現行條約雖未規定有效期限，但希望于以后幾個月內開始會商修改。1869年2月，明治政府正式向美國和荷蘭駐日本的公使提議，開始舉行修改不平等條約的談判。繼之，將同樣的建議通知給其他各締約國。1871年夏天，日本政府通知各締約國政府，再度表示要修改條約。

其次，西方列強乘日本政局不穩，新政府力量薄弱，希望在維持原有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在日特權。他們在面對日本政府提出修約時則以各種借口加以推脫。如英國公使派克斯對日本政府提出修約的答復是：日本沒有具體提出修改的條款，無法報告本國政府，以相當高壓的態度拒絕會商修改。㈣

西方列強除以各種借口加以推脫以外，還進一步對明治政府施壓，謀求獲取更多利益。特別是英國，由于在戰爭中支持新政府，以功臣自居。1871年，英國政府在面對日本政府要求修約的國書時不僅不同意將條約修改為平等條約，反而要加強不平等關系。它不僅拒絕撤退駐日英軍，反而強硬地拒絕日本收回關稅自主權的要求。

二

當時對明治政府修約有重大影響的大國主要有英、俄、美、法、德五國。這五大國對新政府修約會產生哪些制約和影響?下面將對其一一進行分析。

首先看英國。英國1850年到1870年對外政策的基本原則是：以強大的海軍作掩護，在它的殖民地和遠東國家進行經濟滲透。60年代后期到80年代末奉行“光榮孤立”政策。在東亞，在鞏固原有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其特權。在爭奪遠東霸權上采取積極的行動對付俄國在東亞的擴張，極力阻撓俄國與亞洲國家接近。

其次看俄國。俄國采用各種手段擺脫克里米亞戰爭的影響，以恢復國際地位，要求進一步擴大殖民地，在遠東與英國爭奪霸權。對于日本，一方面密切注視明治政府的動向，窺測進一步侵略日本的時機；另一方面則利用明治政府與英的矛盾來打擊對日貿易占首位的英國。對于日本政府“修約”的請求，近乎采取蠻橫態度，拒絕日本政府的請求，維持不平等條約。同時采用虛偽的“支持”以籠絡日本對抗英國，確保其侵略權益。

第三看美國。內戰結束后，在國力得到迅速加強的同時瘋狂地對外擴張。在遠東，繼續追隨英、法等國侵略中國；多次侵略對其有著重大戰略意義的朝鮮，但卻屢遭挫折：因此迫切希望某一國打開朝鮮國門，利用最惠國待遇達到侵略朝鮮的目的。對于日本政府提出的“修約”則同其他強國一樣堅決反對。

第四看法國和德國。在普法戰爭結束后，法國當時的國策是恢復軍事勢力、爭取盟國和推遲戰爭。而德國當時的國策是鞏固已取得的利益、孤立法國。擬發動一場新的反法戰爭。

明治政府正是在“修約”成為日本外交頭等重大課題，而又被西方各國以國力弱、制度不完整等借口加以拒絕的情況下提出并實行“征韓論”的。

新政府成立后最早提出“征韓論”的木戶孝允在其1868年12月14日的日記中寫到，今早曾與大村益次郎商談我素來主張的征韓問題。”此后，1869年2月11日，木戶孝允在給當時主管軍務的大村益次郎的信中稱：為了“確立皇國之國體”，使之得以“萬世不垂”，并“在東洋大放光輝”，唯有興兵征伐朝鮮，祈望大村“熟慮后裁量”。之后，“征韓論”甚囂塵上。

1875年，明治政府派“云揚”等兩艘軍艦，到朝鮮的仁川一帶進行武力示威。同年九月間，日本軍艦到朝鮮的江華島附近“測量海口”，侵入朝鮮領海。在受到江華島上朝鮮海防部隊開炮警告，要它撤走時，日本軍艦不僅不撤走，反而悍然開炮擊毀炮臺，隨即登陸屠殺朝鮮軍隊和島上居民，制造了“江華島事件”。1876年，日本以江華島事件為借口，以武力迫使朝鮮開港，簽訂不平等條約《江華條約》。同年，日本又迫使朝鮮增訂條約及日本在朝鮮的貿易條例。

首先，“征韓論”的提出及實行打破了西方列強對日“修約”的統一態度。1873年9月到任的美國駐日公使平安在治外法權的解釋上采取了與其它各國不同的見解，認為美國人應服從日本國內的法律；認為關稅自主是作為獨立國理所當然的權利，主張應當接受這種要求。1874年1月，經國務卿菲什同意，平安公使的見解便成為美國政府的官方觀點。㈣

其次，“征韓論”的提出及實行使得日本政府能夠利用列強之間的矛盾，采取靈活的策略收回主權，進而修改不平等條約。如利用英俄之間的矛盾解決北方領土問題。北方領土問題主要指與俄國在庫頁島的問題。在庫頁島問題上，日本政府趁“征韓論”提出后各國對日態度發生轉變，充分利用英俄之間的矛盾于1875年5月7日與俄國簽訂了《庫頁島千島交換條約》，解決了日俄兩國久懸未決的領土爭端和劃定邊界的問題。

第三，“征韓論”的提出及實行不僅得到列強支持，而且證明了日本的國力，增強了日本“修約”的資本，使日本在一定程度上收回了主權，有利于修改不平等條約。如“征韓論”的提出及實行迎合了列強，使日本政府得以將稅權初步收回、對不平等條約作了初步修改。1876年，吉田清成起草了修改日美條約的方案——吉田方案。1877年，美國國務卿埃瓦茨切望同意與日本修改日美條約。1879年7月25日，兩國簽訂了《修改日本國合眾國現行條約某些條款并為增進兩國通商的約定書》，即“吉田—埃瓦茨條約”。美國承認日本收回稅權，廢除出口稅及沿岸貿易的管理權。1878年，俄國對于寺島提出的收回稅權，修改不平等條約也表示支持。

(責任編輯張一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