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發明 蔡 寧
摘要:有關產業集群的研究是近幾年經濟學家研究的焦點之一,但其演進動力的研究卻仍是一個薄弱環節,這同我國大力發展產業集群的愿望是不相符的。文章以組織生態理論為基礎,借助其中的系統演化思想,以生物群落的進化為背景,系統地分析了影響產業集群演進的主要動力,總結出產業集群內模仿、規制、規范是集群演進的最重要動力,
關鍵詞:產業集群;演進;組織生態學
一、引言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由于硅谷、第三意大利等眾多集聚形經濟在全球競爭中的卓越表現,產業集群越來越成為經濟學家研究的焦點之一(Staber、Morrison,1999)。我國的產業集群自20世紀70年代末的改革開放之后也開始迅速發展,但由于所經歷的時間還比較短,所以絕大多數產業集群還未發展成為像硅谷、第三意大利那樣成熟的極具競爭力的經濟實體,所以對于它們來說如何發展是首要的問題,因此有必要研究一下產業集群的演進動力。但在國際上因為許多產業集群已經比較成熟,所以現有的產業集群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產業集群競爭優勢的獲取和集群內知識擴散以及集群的特征、形成條件等方面,少量的涉及產業集群演進動力的研究也因為是基于個案的微觀分析而限制了它們的普遍意義和實踐價值。事實上,產業集群是一個有機的具有生命力的產業群落,本身有一個形成和演化的過程。由于產業集群在形成和演化過程中,是由多個生產相同或相似產品的企業在某一區域集聚,并輔之以相關的支持性機構和組織。這些企業、機構和組織相互作用、相互依存,構成一個社會生態系統。它們之間具有類似于生物種群的行為特征。因而,我們引入生態學的概念。以組織生態理論為基礎,借助其中的系統演化的思想,以生物群落的進化為背景,系統地分析了影響了產業集群演進的主要動力。
二、現有產業集群演進動力研究述評
對于產業集群演進的動力因素一些學者已經對此進行了直接地或間接的研究,比如Porter(1990,1998)直接或間接地指出產業集群演進的動力因素有:歷史文化、需求刺激、上游產業或其他相關產業存在、新企業的創立、輔助機構、企業戰略與結構、競爭和機遇。Brenner(2001)認為促進產業集群演進的動力因素有:人力資本、技術溢出、合作、公共意見、政府政策和風險資本。而Saxenian(1996)通過對硅谷和128公路的對比研究則強調了分工、競爭和企業文化對產業集群成長的重要性。另外一些第三意大利的研究者則強調社會文化尤其是相互之間的信任對產業集群演進的重要性。少數學者還關注到了危機對產業集群演進的作用(Sabel,1992)。筆者通過文獻閱讀,從空間維度對這些先前的理論進行總結,總結出了社會、公司間和公司內三個層次12個主要的動力因素。社會層次的動力因素一共有六個。它們分別是產業傳統、地理位置、信任文化、創業氛圍、政府政策和機遇。產業傳統是最為容易被關注到的動力因素,如果一個地區在歷史上就在相關產業具有一定的優勢,那么顯然在發展相關產業集群上先發優勢就比較大。類似的優越的地理位置也會使企業更加自然地向某一特定區域集中。產業集群內的信任文化,也是學者們最為關注的焦點之一。信任的存在減少了集群中企業之間的交易成本,進而很好地促進了企業之間的合作。使整個產業集群形成了非常緊密的分工,從而整個集群獲得了協同優勢。創業氛圍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動力因素。許多學者認為創業者的不斷涌現是產業集群發展的關鍵,因此如果一個地區有較強的創業文化,那么這個區域就比較容易形成產業集群。雖然大多數學者把產業集群的演進看成是一個自組織的過程,但在實踐中確實也存在著一些案例表明政府政策對產業集群的成長起到很重要的作用,比如臺灣的新竹高技術園區、印度班加羅爾的軟件集群。機遇也是在集群中實踐經常關注到的,根據復雜自適應系統理論它是促進一個系統不斷進化所必須的。在這里本文要強調的是機遇不僅僅是正面的機遇,還包括負面的危機,許多產業集群能夠成熟同負面的危機的促進是有很大關聯的(Sabel,1992)。公司間的動力因素總得來說可以分為競爭和合作兩大動力,其中合作包括合同合作(它和分工有很大關聯,本文把合同合作統一到分工中)、信息交流和共同行動(Meyer Stamer,2001)。分工是產業集群獲取協同優勢的基礎,信任關系的存在常使得這種合作變得很頻繁。信息交流是研究產業集群中的創新的學者所最為關注的,他們認為正是由于企業集群在信息交流方面的優勢使產業集群比較有利于創新,進而在競爭中取得優勢。共同行動是指集群內的企業共同去游說政府、制定質量標準、成立自我約束的行業協會等行動。共同行動可以增強企業對外界的影響力,另外還可以規范集群內的競爭。同合作緊密關聯的是競爭。雖然大多數研究產業集群的學者并沒有給與競爭多少關注,但在新古典經濟學家的眼中它仍是經濟實體成長的最根本動力。它從根本上提高了當地的生產和經營效率,進而增強了區域經濟競爭力。
綜上所述,先前的研究大多數都是基于個別產業集群的微觀分析,由于每個產業集群由于各種因素的影響必然會具有很大的區域特性(Rabellotti,1995),因此總結出來的演進動力沒有普適意義,對產業集群發展的指導意義有限,要解決這個問題必須用系統的方法來分析產業集群的演進動力因素,而不是基于個案的微觀分析。由于產業集群與生物群落都是開放的動態系統,其間在結構功能、運行機理、演化發展等方面都存在著眾多的相似性,因此可以借鑒生物群落的進化動力分析產業集群演進動力因素。
三、基于組織生態理論的產業集群演進理論研究
產業集群是產業發展演化過程中的一種地緣現象,是指某一產業領域相互關聯的企業及其支撐體系在一定區域內大量集聚。發展成具有持續競爭優勢的經濟群落。而在生態學上與此對應的是種群,組織生態學在形成的早期集中研究的是種群(Population)問題。具體而言,種群是由在一個特定邊界內的、具有共同形式的所有組織構成的集合,即存在于特定系統中的組織形式,或者說種群是指進行類似活動的一系列組織,它們在經營中利用資源的方式類似。其經營結果也類似。因此那些同處于一個種群中的組織對環境的依賴程度相同,同一種群內的組織為了類似的資源或相近的顧客展開競爭,由此影響著這些組織的活動方式及其結構。
組織生態學理論認為環境是主宰生物群落命運的絕對力量,因此生存在相同環境下而彼此條件類似的生物群落,在面臨著相同的環境限制與壓力時。自然會采取相似的生存手段,致使彼此的形式趨于相同。這種現象在企業組織中同樣存在,一般學者將這種組織趨向與環境契合的過程稱為“同形”(Isomorphism),根據Buchko(1991)的看法。環境將組織推向同形的力量,主要可概分為“競爭”與
“制度”兩大類。前者來源于環境中有限的資源誘發了激烈的競爭。各個組織為了爭取相同的資源。會修正其習性(策略),以求最有效地取得資源。經過激烈的競爭之后,具有生存特性的組織得以留存,反之則被淘汰,所以,生存的廠商都具有相同的特征,即企業的同質性。在此,“市場”扮演著自然淘汰機制的角色。但是,競爭力量并不能完全地解釋所有的組織同形的行為。在許多情況下,來自制度環境中的壓力,才是迫使組織同形的主因。依照DiMaggio和PoweH(1983)研究指出,來自制度環境的同形力量有三。即模仿同形(Mimetic Isomorphism)、強制同形(Coeercive Iso-morphism)、和規范同形(Normative Isomorphism)。也即環境將組織推向同形的力量是不同的,因此。基于組織生態理論的產業集群演進具體有如下動力:
1,模仿同形(Mimetic Isomorphism)這種力量源自于組織對未來不確定性的規避行為。當組織面對的環境呈現高度的變動率與不確定性時,經理人員不能確定什么是適當的策略。于是只好假定成功競爭者的策略,在此環境下至少是“有效的”,而決意加以抄襲,這種于生態學于稱為“擬態行為”的舉動,一方面規避了風險,一方面還能避免對手建立優勢。由此可知,模仿同形未必是為了改善績效而來,其實這更可能是一種對不確定性與無力感的回應而已,但是卻在無意中促成了產業集群的形成。
在現有的文獻中,基于歷史事件所形成因果積累的“路徑依賴”往往被認為是集群形成的一種重要機制(Brown&Menaughton,2002)。這種路徑依賴的分析視角主要是針對配置在某個地區的先入者而言的。因為基本的經濟均衡模型意味著企業的區位配置取決于資源、要素稟賦和運輸成本等,但是,一個地區在多種經濟活動中的投入回報率相同是可能的。在這種多重均衡都可能發生的條件下,該地區選擇什么樣的產業模式?這是由歷史因素決定的。因此。初期企業在哪里投資設廠正像偶然出現的歷史事件一樣,這表明了歷史在報酬遞增和外部經濟中的關鍵性作用,許多學者把“先人者”作為是主導企業概念,并用它來解釋集群的出現,這成為從歷史的路徑角度解釋集群起源的關鍵點。浙江嘉善木業產業集群的形成與發展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嘉善木業產業集群發源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經歷了嘗試創業、規模擴張、結構調整三個階段,以及1996年和1999年兩次發展高潮,生產規模由小轉大,所有制結構由單一轉為多元,對當地經濟的影響由小變大,目前。已經發展成為區域性的特色產業集群。1986年。臺資企業——中興木業落戶嘉善,揭開了嘉善木業發展史的第一頁,然而正是因為臺資的介入。不僅使中興木興再創輝煌,而且還為嘉善木業產業集群的興起播下了火種。中興木業的復興,起到了重要的帶動和示范效應。在它的帶動下,木業企業戶從1家~10家,為嘉善木業產業集群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示范效應。因此,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在跟隨者的行為中,模仿機制起著重要的作用。即跟隨者對先入者的模仿構成了集群產生的主要動力機制,集群生成是先人者與跟隨者行為共同作用的結果。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模仿機制?一個重要的條件是環境的不確定性。當環境不確定的時候,各個企業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最有效的時候,通過模仿那些已經成功了的企業的做法。可以減少不確定性。因此。模仿被認為是行為主體基于有限理性對外部不確定性的反應。
2,強制同形(Cocercive Isomorphism)。組織生態理論認為組織所依賴的客戶、廠商或社會機構。特別是政府對組織有許多期待或規范,組織為了取得合法性(Legitima-cy),并配合上、下游的要求,必須逐漸同形。例如義烏小商品市場的劃行歸市,就是把市場內所有攤位的三大類一萬多個品種商品,劃分為劃分為服裝、針織、小百貨三大塊。分門別類歸口到13個交易區經營,在第四代小商品市場內,共分服裝、鞋襪、針棉內衣、線帶、紐扣、箱包袋、小五金、工藝品、玩具、花、文體用品、日常用品、電子產品、音像產品、化妝品、電器等20余類,按行業申報登記,集中安排攤位就市。通過此舉使商品系列化、多樣化、專業化,既滿足了客戶和經營者的需求,又歸范了市場。提高了管理效率。經商戶需要以市場豐富的商品和合理的價格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戶。要吸引更多的客戶,就要降低客戶的成本。正是通過系列化和多樣化的范圍經濟,市場能為客戶和經商戶帶來交通運輸費用和信息費搜索用等方面的節省:范圍經濟越明顯,專業化經營的規模就越有效,就會有更多商品種類的專業化方向分化出來,并在市場體系中集中,這樣規模會越來越大,品種越來越豐富,對客戶的吸引力越來越大,促進了義烏小商品產業集群的繁榮與發展。
3,規范同形(Normative Isomorphism),組織生態理論認為由于時下教育體系與專業知識的統一,使得各組織的管理人員或研究人員大都受過相同的訓練,而具有類似的背景(此舉有益于協調成本及轉換成之降低)。由此,這些人員所做出的理性決策及策略選擇也就大同小異。另外相同的一批管理人員,經由工作交流。用人與升遷、轉職而散布于不同的組織當中。因此,也將相似的工作方式、價值觀傳遞到不同的組織當中。因此也將相似的工作方式、價值觀傳遞到不同企業中,在相同的壓力下,這些企業自然會有相同的反應,而趨向同形。嵊州領帶產業集群的發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嵊州的領帶產業群起步于20世紀80年代。1984年,一位嵊州籍港商回鄉,與嵊州兩家服裝企業合資創辦了浙江佳友領帶有限公司,嵊州市第一家領帶生產企業由此而生。開業的第一年(1985年)銷售領帶28.8萬條,獲利15.4萬元,第二年再創利潤31萬元。佳友公司的成功,帶動了一大批中外合資企業和個體、私營企業的蓬勃興起,一些嵊州籍港商和曾在深圳服裝企業打工的嵊州人紛紛回到家鄉,辦起了一家又一家領帶企業。特別是曾在佳友公司工作一部分員工也離職創辦領帶企業,如今在嵊州發展較大的企業和知名品牌的企業老總都曾經在佳友公司工作過,有人戲稱佳友公司是嵊州領帶的“黃埔軍校”。佳友公司的成功。不僅使企業創造了很好的經濟效益,更重要的是培養了一大批懂管量、懂技術的專業人才,正是這些懂管理、懂技術的專業人才散布于不同的領帶企業,才帶動了嵊州產業集群的興旺發達。目前,嵊州領帶生產經營企業逾千家,加工、營銷人員3萬多人,發展成為我國最大的領帶生產基地。
四、實證研究:以臺灣自行車產業集群的演進為例
臺灣自行車產業集群主要集中在臺灣的中部以大肚山為中心,南倚彰化。北靠臺中,形成一個上中下游緊密結合的自行車產業聚落。這個聚落是全世界最大的。外籍人士稱之為“臺灣自行車村”。臺灣的自行車產業1950年代后崛起,歷經裝配生產、推動零組件的國產化、小廠紛立充
斥、擴大輸出、產業轉型、產業升級與外移、產業國際化等七個階段。經過40多年努力,由于不斷在設計、制造、管理、銷售成本控制力求精進達到國際水準,至1990年代更執全球自行車業之牛耳,享有“自行車王國”之稱。
但是最近幾年來,臺灣許多產業快速移向大陸,其中以自行車產業集群的遷移尤其明顯,回顧臺灣自行車產業的發展歷程。將是產業集群演進動力因素分析的最好例證。自行車產業是屬于精密裝配的工業。每輛自行車需要一百二十余種主、次要零件進行組裝。故自行車的生態系中有兩大共生種群,任何一家成車廠均需結合多家零件廠,方能完成最終產品。在1958年-1969年間。因為臺灣自行車需求量增加,許多小廠以低廉低質的產品模仿。使仿制車充斥市面,此為模仿同形的力量。
在1975年-1977年間,因為美國政府公布CPSC的自行車安全標準,從嚴要求品質,故臺灣也擬定了地區標準,實行全面質量管理制度,品質分等。不合格廠商禁止出口等政策,結果,成車廠開始重視品質,對零件廠的要求提高,零件廠若不能達到標準,就轉向日本進口,此為制度同形的力量結果。
1980年之后,成車產品不斷在創新。車材朝向“輕量化”的特色發展。臺灣兩大自行車企業巨頭巨大與美利達兩家公司開發出鋁合金與碳纖維復合材料,在其帶領下,其他成車廠也開始進口或生產鉻鉬合金、鋁合金或碳纖維的登山車、變速車及多功能車,同時。零件種群也在設計、結構改良上配合成長。1982年,臺灣經濟部中小企業處將自行車成車業列為主要扶持行業之一,相關專家輪流駐廠,改進成車廠的生產技術并加強質量管理。使各成車廠在管理上一致成長。1984年,巨大、旭光、太平洋與四十家零件廠登錄為中心與衛星工廠體系,接受政府指導。其他如美利達、功學社、正道等廠雖未登錄。但也推動中衛體系,派員指導重要的配套廠。引入同樣來自日本的中衛制度,使廠商間指導與評價體系的模式大同小異。此時是模仿、規范、依賴同形的力量。共同推進演進。
1990年過后。零件種群紛紛前往大陸深圳設廠。部分成車廠也跟隨與之前往聚集。1992年,巨大在江蘇昆山投資設立捷安特公司,又掀起臺灣零件種群的第四次跨海熱潮,其他成車廠也緊隨跟進,進入江蘇地區。依賴與模仿同形的力量,主導了遷徙、適應的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