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花兒”

周存云

（一）

命運的安排，我曾在樂都縣的某鄉鎮工作生活了五年多。當地的群眾十分喜愛“花兒”，多數人都會唱幾首，也經常自發地組織“花兒”演唱會。就是在這樣一種氛圍濃厚的環境中，我慢慢地接觸了“花兒”，一開始只是對那些自己感興趣的“花兒”進行搜集，后來開始接觸有關“花兒”集及介紹“花兒”的理論集，隨著時間的積累，我對“花兒”的喜愛之情日益深刻，在自己接觸過的諸多書本中，我對趙宗福先生的《花兒通論》情有獨鐘，通過研讀先生的著作，我對河湟“花兒”有了更加全面和深刻的了解。正如有位哲學家所言：“對于感知了的事物，我們并不一定真正理解它；而只有對于理解了的事物，我們才會真正地感知它。”有時在朋友聚會的飯桌上，偶爾一首隨口吟出的“花兒”便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增添許多歡樂的氣氛。

（二）

2006年7月，我有幸參加了第二屆“青海湖”之夏文學（詩歌）節，跟隨省內外的著名作家、詩人途徑海北、黃南、循化等地采風，在艷陽高照的金銀灘草原，我們恰逢海北州舉辦的“花兒”賽會，一首首悠揚而略帶傷感的“花兒”深深地吸引并感染著每一位作家、詩人。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的文聯主席、著名作家豐收對我說，雖然聽不懂“花兒”演唱的歌詞，但它美妙的旋律像蒙古長調，令人的心顫抖。當我把“花兒”的歌詞一首首解說給他和周邊的客人時，他說：“‘花兒的歌詞很有格律，她的音樂旋律也很獨特，有很高的文學藝術價值。”對此，我省青年詩人馬海軼的理解更有切膚之感：一個地方的文化和一個民族的氣質是在漫長的歲月中形成，如“花兒”，它生長在原野，生長在雪線，產生于艱難的歲月，當然有快樂，也有郁悶和痛苦，幾乎是他們的心靈史。如果不是專門的研究者，很難理解其意蘊和內涵。詩人、作家是與眾不同的人，當一首民歌或“花兒”的第一個音符，第一個詞語出現的時候，就幾乎理解了其中全部的幸福和憂傷，并被深深地感染，并因此對青海充滿了好感，進而對青海生活居住的人充滿了好感。在整個文學（詩歌）節的活動中，“花兒”成了采風團一路佐餐的精神食糧和交流的話題，好多作家、詩人通過各種渠道在短暫的幾天時間中搜集了幾十首的“花兒”。面對眾多詩人、作家對“花兒”目光的交匯和理解的交流，一縷思想的光芒從高處瀉下，照亮了我的思緒，使我對這孕育了花兒和養育了我生命的熱土永遠懷抱著莫名的感激和無言的虔敬。

（三）

2006年9月，在縣上召開兩會之際，其他鄉鎮的朋友相邀小聚，杯盞交錯當中，來自農村的新當選的縣人大代表蒲桑稠為我們唱起了“花兒”,并用歌聲將一杯杯美酒和吉祥的祝福敬給每個朋友。一時間歌聲引起了大家的共鳴,恍惚間覺得熬過了那么多的寒冷,好像只為了今天的相逢。美妙的“花兒”，一下子把大家帶到了工作生活的環境中，一朵麥花開放，幾頂草帽在五月的麥田里起伏，神秘動人的歌聲就從那里出發，就像一只只鳥兒在古老的村莊上空盤旋，充滿了祝福，可以想象，當你獨自站在田埂上聆聽前世期許的未來，這樣的靠近或抵達，真的就像一場命運。

身于廣闊的大地，面對眾多的困苦，我們只能從精神的領域來探詢生活的意義。在那光線漸暗的暮色中，在那把盞成歌的過程中，不需要更多的交流，透過那一首首或憂傷或歡快的“花兒”，我感受到另一種人的隱忍和期盼，正如我省作家風馬對來自廣西的黃土路所言：在青海，你可不能錯誤地認為那勞作在田野、放牧于草地的人的精神生活是貧乏的，也許他就是一位“花兒”的把式（歌手）。正如我們擁有詩歌一樣，他們擁有“花兒”。

（四）

在“花兒”營造的氛圍中，我只想做一個小小的歌手，想讓命運有一次短暫的停留，在日趨平淡的日子中做一個永遠有夢的人。然而在鄉間質樸的生活中，我沒有也不可能邂逅我的費朗西絲卡，因為今生我永遠都無法成為羅伯特·金凱，我的眼神中飽含的憂郁，只是因為我永遠像一個陀螺一樣在巨大的慣性中疾速旋轉著，無法生出自由的翅膀。我無法將生活打理得浪漫超脫，每時每刻我都感受到無處不在的責任，自始至終我都走在一條曲折的小路上。

（五）

鄉鎮工作千頭萬緒，“上面千條線，下面一根針”，這是對鄉鎮工作的真實寫照，每一個從事過鄉鎮工作的人都會深有感觸。但艱苦的環境總會培育出堅忍的力量，當我真正體驗并了解了鄉鎮干部的生活后，我對他們充滿了深深的敬意。我也有過鄉鎮工作中的郁悶和無奈，我曾向一位老領導訴說過自己的苦惱和委屈，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這位老領導的話：鄉鎮干部一定要定好位，就像那劈柴的木墩墩，多少柴禾劈成塊，自身千萬不能散了架，要知道，有時人生的價值就在這些煩惱中，人生的光芒就在平庸瑣細的過程中。此時此刻，我只想說：“鄉鎮上的兄弟們，一定要挺住，因為還有很多的事情在等著我們去做。”只有長時間地浸潤其中，我們才能了解并理解農村的單調平凡的背后深藏的蘊涵。

真的只有深深熱愛著這片土地的人，眼中才會飽含熱淚；只有深深熱愛著生活的人，心中才會充滿陽光。在“花兒”的歌聲后面，我看到的是一片片長滿希望和夢想的田野。

蒲桑稠的“花兒”還在繼續，她的歌聲讓思念變得擲地有聲，使人生的秘密次第展開，歌聲把大家的心交融在一起。我感謝命運，艱苦而充實的鄉鎮生活使我再一次走近麥田，走近“花兒”，融入偉大而辛苦的人民當中。

我知道，再卑微的生命也是有分量的，再苦難的人生也是有希望的。今夜在對“花兒”的傾聽中，我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分量，看見了那在歌聲中冉冉升起的力量，就像一盞燈，它跳動的火苗在每個人的心中翩翩起舞。

（六）

一場大雪即將來臨，我的微笑始終帶著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