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光榮”,是鄧小平分析毛澤東失敗的社會主義模式時告誡他的同胞們的。事實上,盡管與平民百姓關系不大,精英們卻一直身體力行著這一信條。正是這個默認的社會契約,在經濟危機面前瀕臨挑戰。
契約的稱謂因時因地而異。在19世紀的歐洲,人們希望富人生活節儉,炫耀性的消費在當時被習慣性地回避。富人把他們大部分的收入存起來,儲蓄既被看作一種投資也是一種美德。在福利國家出現之前,富人也是理所當然的慈善家。相反,在美國這樣的機會主義文化盛行的國家,炫耀性消費則被更多地容忍。高消費成為成功的標志美國人對財富的追求就是突出的進取精神。
不同社會對貧富差距和分配方式的容忍程度也不盡相同。在西方國家,政治家和公務員被認為相對收入較低,而在此外的大部分地區,進入政界被認為是一條準合法的致富之路。不過大體上結論仍然存在:財富取決于貢獻。當貢獻減少時,富人的地位也就受到威脅。
面對當前的危機,憤怒的公眾毫無疑問地將矛頭直指銀行家。他們瘋狂的投機使得股東、消費者乃至整個經濟瀕臨破產。人們的憤怒開始集中在銀行高管們包括大部分紅利在內的巨額薪酬包。賞功可以,但賞過卻萬萬不能被接受。
各國政府現在也是進退維谷:不能讓大銀行倒閉,但公眾期望那些銀行家受到懲罰。盡管很少有人會破產或入獄,但銀行系統必然面臨重新調整,就如同當年美國總統羅斯福在金融危機以后允諾的那樣:“把銀行家趕出神殿。”
全球性經濟衰退對各國政治風險的增加影響程度不一,這主要取決于危機的嚴重程度和各國隱含的社會契約的性質。在權利最不受制約的社會體系中,對財富的詬病最甚,政治風險也最大。資本主義制度越是腐朽,在攻擊面前越是不堪一擊。“致富光榮”是這個時代的號角,但由此產生的道德盲點亦是一大威脅。
盡管人們竭盡全力追求精確性,政治風險的估計卻沒有確切答案。它有賴于政治,而不是計量經濟學。眾人皆知的是,基于最近數次風險“正態分布”的模型,并不能衡量出政治體系所承擔的實際風險大小。
印尼總統蘇哈托的政權被認為是近年來最“安全”的體系。蘇哈托自1966年上臺以來,建立起一個準軍事的獨裁統治,并鼓勵印尼人“光榮致富”。盡管他的家人大肆斂財,但大部分印尼人在其后30年的勤勞致富使他的統治顯得異常穩定。然而1997-1998年的東亞金融危機讓印尼經濟陷入混亂,其引發的暴亂事件最終讓蘇哈托被迫辭職。
同樣在這種情況下,民主國家卻擁有巨大的優勢,只需要換統治者就可以維持政治體系的穩定。失敗的只是政黨或聯盟,不是整個政治體系。公眾也將其怒火發泄給投票箱。在這些國家里,只有“新政”,沒有革命。
在評估當今的政治風險時,分析人士必須特別注意政治體的性質。比如能否實現平穩地過渡?是否有足夠的競爭以防止喪失民心的領導人握權不放?此外,分析人士還必須注意潛在的社會契約的性質。從廣義上講,最脆弱的社會契約允許財富和權力全都集中在那些少數人手中,反之,若建立了兩者的分流機制,則可以成為最為牢固的社會契約。
各大國中,政治風險最高的就是俄羅斯和中國。這兩者政府的合法性幾乎完全依賴于其成功推動了經濟的快速增長。而當增長疲軟或開始衰退時人們只能問責于“體制”。
俄羅斯最具創造性的政治分析家之一伊格爾·尤爾根斯,已經從中得出結論:“社會契約包括限制公民權利以換取經濟上的福祉。而相應的,在當前經濟福祉萎縮的情況下,公民的權利就應該擴大。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邏輯。”(By RobertSkideisky,譯王詩蕊)
(英國《衛報》、2月21日)
1997-1998年的東亞金融危機讓印尼經濟陷入混亂所引發的暴亂事件最終讓蘇哈托被迫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