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中國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一番言論再次把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話題拉回到公眾的視野。
5月27日,在接受某報記者采訪時,袁隆平表示:“我不反對任何科學研究和實驗,轉基因技術的某些價值具有積極意義。事實上,我的團隊已介入借鑒轉基因技術的某些研究。比如,我的學生與康奈爾大學合作,已經在野生稻里面發現兩個增產基因。”
而針對“你是否贊同當前在中國大規模推廣轉基因水稻種植?”這一問題,袁隆平明確表達了自己的看法;“我個人認為,政府應該特別慎重批準轉基因植物商業化。科學家不能完全預知對生物進行轉基因改造,有可能導致何種突變而對環境和人造成危害。雖然實驗非常成熟,但其對人類可能造成的影響,或許要在未來幾代人后才顯現。”
5月28日,方舟子在其博客上對此進行了反駁:“轉基因技術在本質上和雜交技術并無區別,只是更為精確,更能預知、監控其結果,現在準備商業化的轉基因水稻是抗蟲害水稻和提高營養素含量的金大米。”并且針鋒相對地提出質疑,“請問袁隆平它們如何可能在未來幾代后才顯現出對人類的危害?莫非袁隆平也和那些造謠惑眾的偽環保人士一樣,把轉基因當成是改變人的基因?”
一個是中國雜交水稻領域的行業泰斗,一個是號稱打假揭黑、崇尚科學的民間斗士,在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問題上,他們孰是孰非?轉基因水稻商業化之路究竟何去何從?
轉基因完敗棉鈴蟲
自轉基因技術出現的那一天起,圍繞它的爭論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本世紀初,在轉基因食品安全性仍未得到完全確認的時候,就有一些專家提出了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的大膽想法,而政府方面也傾向于用積極開放的態度去面對。這是因為,政府和專家從轉基因棉花的商業化種植中看到了巨大的成功,農民也因為轉基因棉花獲得了真正的實惠。
20世紀90年代中期,河北高碑店市北城辦事處南辛莊村,一位名叫祖茂堂的普通農民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也創造了歷史。
祖茂堂1982年開始種植棉花,直到1997年,一直種植的都是普通棉。1992年前后,一場大規模的棉鈴蟲病蟲危害悄悄襲來:原本在棉花種植期間只需要噴灑農藥1~3次就能控制得住的棉鈴蟲,這時噴灑20余次后依然猖獗如故,棉農們一度“談蟲色變”。
為了消滅棉鈴蟲,祖茂堂和妻子不得不冒著農藥中毒的危險,長時間、超劑量,一遍遍地下田噴施農藥。據他后來回憶,他們幾乎每天都要花10來個小時在田里噴灑殺蟲農藥,每畝地至少需要噴灑13-15次共約2000毫升的農藥。
即便如此,也很難對付生命力極其頑強、對絕大多數農藥產生了抗藥性的棉鈴蟲,有人將棉鈴蟲放到農藥原液里,這些小蟲居然還能游來游去。更嚴重的是,一些棉農為了徹底殺死棉鈴蟲而使用一種劇毒農藥,害蟲雖然被殺死了,打藥的農民也可能因此而中毒的悲劇不時發生。
據統計,棉鈴蟲給國家和棉農造成的經濟損失每年都超過100億元,農民因防治棉鈴蟲中毒人數高達24萬人次。
每每回憶起這段經歷,祖茂堂都唏噓不已,他辛苦勞作一年,最后的收成不過是每畝田30~50斤棉花。所有的收入,幾乎不能維持他們全家四口的生活。
改變這一切的,正是轉基因技術。
當祖茂堂和棉農們與棉鈴蟲作一次次艱苦斗爭的同時,“中國抗蟲棉之父”郭三堆教授也在實驗室里刻苦攻關,研究出了完全自主知識產權的轉基因抗蟲棉。1997年,郭三堆研究的Bt轉基因棉花被批準種植。
轉基因抗蟲棉,就是將蘇云金芽胞桿菌(Bacillus thuringiensis,通常縮寫為Bt)中的一個基因添加到普通棉花的基因組中,這個基因會在作物體內表達一種毒素,能殺死鱗翅目昆蟲的幼蟲。鱗翅目害蟲是很大的一個昆蟲種類,包括棉鈴蟲和水稻螟。科學家已經證明這種轉基因對包括人類在內的哺乳動物無害。
祖茂堂從1997年開始種植轉基因抗蟲棉,他的生活也因此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有了轉基因抗蟲棉,棉鈴蟲一吃就死,祖茂堂和其他棉農們幾乎不用再噴灑農藥了,棉花產量還高。隨著不斷擴大種植面積,2006年祖茂堂的棉花種植面積達到了264畝,這些棉花可以每年給他帶來約10萬元的純收入。
在國產轉基因抗蟲棉推廣地區,類似祖茂堂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數以億計的棉農獲得實惠。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棉花生產和消費國,到2006年,中國轉基因抗蟲棉種植面積已達4000萬公頃,占棉田總面積的75%。抗蟲棉的種植有效地控制了棉鈴蟲危害,農藥用量減少60%~80%,每年節約化學農藥用量2000萬-3000萬公斤,農藥中毒事件降低了70%~80%;國產轉基因抗蟲棉每畝還可增產皮棉7公斤,增收節支約120元,創造社會經濟效益總計達200多億元。
轉基因棉花推廣種植的經濟效益分析研究表明,種植轉基因棉花的農民和消費者可從中分別獲得65%和32%的利益,轉基因棉花種子企業獲利2%,技術研發部門獲得1%的利益。
由于在中國種植轉基因棉花獲得了巨大經濟和社會效益,并能大大減少農藥使用和降低環境污染,轉基因專家們把目光進一步投向了轉基因水稻商業種植上,分析其對整個經濟與貿易的長期影響。
專家估計,如果轉基因水稻也投入商業化種植,每年將能為中國帶來巨額收益。中科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黃季教授對轉基因水稻的商業化可能帶來的經濟影響進行了數量化分析,他說,如果中國90%地區種植轉基因水稻,將為社會每年創造370億元人民幣左右的福利。
不過,長期看來,轉基因棉花的效果似乎并非如專家估計得那么樂觀。2006年,由中國科學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和美國康奈爾大學的一項聯合研究表明,盡管Bt轉基因棉花能有效控制棉鈴蟲,但長期種植會導致其他害蟲肆虐,這使得中國種植的Bt轉基因棉花長期經濟性不如預想。
國際權威學術刊物美國《科學》雜志2008年9月19日以封面文章的形式刊登了中國農業科學院吳孔明等研究人員有關轉基因棉的一項科研成果。吳孔明在肯定轉基因棉重大作用的同時指出:“每種技術的作用都是相對的,Bt棉同時也會殺死一些蛾或蝴蝶的幼蟲,而且不噴灑農藥后,棉花的大天敵棉鈴蟲沒有了,但會滋生象盲椿蟓這種小天敵。”
祖茂堂在種植轉基因抗蟲棉的時候也遇到了以前沒有想到的問題。隨著棉鈴蟲的減少,其他蟲害開始發作,特別是盲椿蟓。祖茂堂說,“許多鄉親在初次經歷盲椿蟓發作時嚇了一大跳,因為他們已經相信,抗蟲棉就是無蟲棉。”
面對全新的生物技術領域,總有說不盡的未知之數。新技術在解決舊問題的同時,又創造了意料之外的新問題。轉基因水稻的“潘多拉魔盒”,我們敢打開嗎?
盡管有這些挫折,祖茂堂對轉基因作物還是充滿了信心。他說,“也許有一天科學家會發現一種對付盲椿蟓的基因。”
非法種植事件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人們求助于雜交水稻來解決中國人的口糧問題。這些雜交稻通過近緣種水稻雜交而得,保留了親本植株的優良性狀。中國自1974年成功培植雜交稻以來,水稻的產量得到了成倍的增長。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的統計,中國水稻產量從1975年的每公頃3.5噸提高到了2000年的6.2噸。
但是,自從20世紀90年代末起,水稻產量開始停滯不前,而人口卻在繼續增長,到2050年,中國的人口將超過16億,到那時,糧食將成為中國的首要問題。有專家斷言,“雜交稻是一條死胡同,必須另辟蹊徑。”
轉基因水稻被認為是解決中國糧食問題的“必由之路”。
水稻是中國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之一,在過去的10年里,中國有大量的研發資源集中投入在轉基因水稻上,僅2004年的投入就超過了5億元人民幣。
轉基因水稻就是用轉基因技術把水稻中本來沒有的基因轉入到水稻中,使水稻具有新的性狀,如抗蟲、抗除草劑、抗病害等。比如,以谷物為食的螟蛾科害蟲危害著中國75%的水稻,每年導致的損失高達10億美元,轉基因抗蟲水稻就能分泌一種特殊的毒素殺死它們,挽回巨額損失。
2004年,由16位院士和其他專家組成的“中國轉基因作物研究和產業化發展策略”咨詢組向國務院提交了一份題為《對中國轉基因作物研究和產業化發展策略的建議》的報告,特別提出“在繼續擴大抗蟲棉種植的同時,重點推進轉基因水稻的產業化”。
2004年11月底,農業部召集有關專家召開秘密會議,會議結束的第二天,有“中國轉基因水稻第一股”之稱的“豐樂種業”的股票突然漲停。當時,投資者一致相信轉基因水稻商業種植有望獲得批準。
當年12月20日出版的美國《新聞周刊(Newsweek)》雜志也曾樂觀地預測:“批準極為可能實現,這意味著中國最早在2006年春季就可以開始商業化種植轉基因水稻。”
然而該會議僅僅過了8天,12月9日,《南方周末》發表長文《轉基因稻米:13億人安全與利益的博弈》,不僅披露了秘密會議的內容,還指稱那些推動轉基因水稻商品化的科學家是受個人利益的驅使。
該篇報道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一時間,“轉基因水稻會不會帶來對人體的損害?基因產物中會不會出現有毒或致敏物質?對環境和農業經濟方面有何種影響?商業化種植所得利益如何分配?”等問題成為社會輿論關注的焦點。
國際環保組織綠色和平一直呼吁公眾對轉基因食品采取更加謹慎的態度,該組織負責人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直言不諱地指出:有些轉基因科學家將科學研究和私利混雜在一起,如果轉基因水稻進行商業化生產,獲得巨大利益的不是他們所宣稱的“國家”和“農民”,而是這些科學家本人。
此后,綠色和平于2005年2月到2005年4月間,先后4次到湖北省進行實地深入調查,并于4月13日公布了一份震驚世界的調查報告:《非法轉基因水稻污染中國大米》。該報告披露,湖北多個地方的種子市場、農技站和種子站已經在非法售賣還沒有通過安全審批的轉基因水稻;轉基因大米已經污染了湖北的大米市場,并很可能銷售到湖北以外的市場;消費者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吃了還沒有經過國家批準的轉基因大米,對公眾健康構成巨大的威脅。
《鳳凰周刊》隨后對此事進行了跟蹤報道,并披露了更多的內幕:“搞轉基因研究的專家……有意或者無意地泄露一些種子,一方面可以形成一種既成事實,另一方面也可以將這些轉基因的種子作為普通的雜交稻種到地方上進行申請,按國家規定只有轉基因的種子才必須由國家批準,這樣難度也就減少了。”
雖然農業部對綠色和平的檢測過程和方法提出了質疑,湖北省農業廳開始也否認了轉基因污染的存在,但隨著綠色和平當年6月和8月的兩份追蹤調查報告的發布,這一事件最終引起了國際媒體的關注。
據綠色和平組織估算,湖北2004年至少種植了1900畝-2400畝“非法轉基因水稻”,按農民所說的畝產千斤計算,約有950~1200噸轉基因大米流入市場。而且,因為轉基因大米會被混入到常規大米,受污染的大米數量遠不止此數字。
此報告如重磅炸彈,國內外媒體紛紛進行了報道。因為轉基因稻米的混入到中國和歐盟、日本等經濟體的貿易中,歐盟和日本都對中國出口大米加強了檢測。國家環保部生物多樣性研究首席專家薛達元說:“這給中國造成了很負面的國際影響,給農業部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在輿論幾乎一邊倒的情形之下,湖北省農業廳最終對種子公司進行了處罰,并發出通知,禁止銷售未經農業部批準的轉基因作物種子。
有專家分析指出,非法種植轉基因水稻事件以及歐洲市場對轉基因產品強烈的質疑態度最終導致了政府在轉基因政策上趨于“保守”,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申請也被擱置。時至今日,轉基因水稻在中國的商業化種植,還沒有得到最后批準。
誰將掌控話語權
2009年4月28日,綠色和平來到跨國生物技術公司孟山都在北京的辦公室,打出橫幅:“孟山都:不要插手中國糧食!”這一抗議事件立刻引起了多家媒體的關注。
綠色和平食品與農業項目主任方立峰對本刊記者說,這次公開行動是要求孟山都,杜邦、拜耳和先正達等國外生物公司:立刻停止覬覦中國的糧食主權!“我們一直試圖與孟山都、杜邦等國外公司進行對話,但他們一直拒絕理會我們。那我們只好上門去了。”
“我們的要求很簡單。”方立鋒說,請這些公司拿出沒有覬覦中國糧食主權的證據來,請他們向公眾明晰地公布項目中涉及中國糧食問題的專利細節,以及他們與中國科研機構、科學家和種子公司之間簽訂的相關協議內容。
由此,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討論進一步上升到了糧食安全與主權的高度。
今年2月25日,綠色和平組織和第三世界網絡組織發表了一份報告——《誰是中國轉基因水稻的真正主人》。該報告指出,中國研發的轉基因水稻,包括抗病水稻、品質改良水稻,以及高產水稻中,均涉及了多項外國專利。這些專利的持有人多為大型的跨國農用化學品公司。孟山都、拜耳、杜邦以及其他一些外國公司、研究所和大學,包括日本政府,分別掌控者不同轉基因方法、關鍵技術、遺傳元件和基因。
據了解,中國對轉基因水稻的專利保護范圍包括基因本身及其使用方法等基本內容。但在美國、歐盟和日本等國家和地區,專利還保護轉基因的植物。種子和后代,甚至派生品。
綠色和平警告說,由于幾乎所有的標準化技術、方法、元件以及基因都被國外專利權所控制,中國一旦批準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將可能面臨喪失國家糧食安全和主權的危險,而農民也將面臨著種子價格上漲、生產成本提高以及法律訴訟的威脅等問題。
由此,一向行事低調的孟山都(Monsanto)公司以“糧食主權覬覦者”的不良形象,極不情愿地進入公眾的視野。
孟山都創始于1901年,經過一個多世紀的發展,該公司從一家普通的化學公司發展成為轉基因種子的領先生產商,占據了多種農作物種子70%~100%的國際市場份額。
為了攫取巨額商業利益,孟山都曾經不擇手段,利用所謂的專利權對普通農民進行了赤裸裸的“合法掠奪”,引起了世界各國尤其是發展中國家農民的極大反感。
法國獨立導演瑪麗,莫妮克,羅賓曾經拍攝了一部名為《孟山都眼中的世界》的紀錄片,真實地揭露了孟山都在全世界攻城略地的內幕。
其中最為觸目驚心的,當屬孟山都在阿根廷的故事。
阿根廷擁有富饒多產的農業生產體系,曾是南美洲農業的成功典范。1996年,孟山都帶著轉基因大豆和“抗農達”除草劑在阿根廷現身。“抗農達”除草劑可以除掉全部雜草,只有孟山都的大豆種子對其有耐受性。
轉基因大豆以其高產量、低成本、易種植的優勢在阿根廷迅速地推廣開來,傳統的谷物、小扁豆、豌豆和綠豆種植田地幾乎全部被轉基因大豆侵占。然而,“抗農達”除草劑在除去雜草的同時,也殺死了附近農民的莊稼,阿根廷的本國種子也會被當成雜草殺死,而該國的技術人員對此無能為力。到2002年,孟山都轉基因大豆已經占據了阿根廷大豆種植面積的99%。
當時,農戶幾乎都是使用孟山都的大豆種子,孟山都以保護“知識產權”的名義,向使用了轉基因大豆種子的阿根廷農民收取“仿制費”。遭到農民的拒絕和抵制之后,該公司通過與其有業務聯系的種子、除草劑、農藥銷售商向農民施加壓力,甚至動用私人偵探對農民進行監go阿根廷農業部長曾憤怒地稱其為“勒索”,但由于轉基因大豆的專利權的確在人家手里,最后還是在無奈中妥協,定期向孟山都支付一定額度的“技術賠償金”。
在轉基因大豆大舉進攻之下,阿根廷農業經濟遭受重創。統計顯示,20世紀70年代,阿根廷生活在貧困線下的人口比例僅為5%。到1998年,這個數字竟然陡升至30%,2002年又激增至51%。
同樣的故事在巴西再次上演。孟山都公司就索性買通了巴西官員,將轉基因種子從阿根廷偷運到巴西,弄成轉基因大豆被大面積種植的既成事實,進而對政府施加壓力,輕松地竊取了巴西的糧食主權。
而這一次,孟山都把目標對象鎖定了中國,它的“武器”不僅有轉基因大豆,還有威力更大的轉基因水稻。這,不能不讓人揪心。
中國是大豆的原產地,擁有世界上已知野生大豆品種的90%,共超過6000多種。同時,大豆也是中國最早食用和種植的五谷之一,栽培歷史在4000年以上。如今,轉基因大豆在全球范圍的生產與加工已經對中國傳統的大豆產地形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中國東北原本是全球種植大豆的黃金地帶,但自從中國開放轉基因大豆和豆制品的進口后,已經成為世界最大的轉基因大豆進口國。2006年黑龍江省大豆種植面積比2005年減少了25%,而2007年大豆種植面積比2005年減少40%左右。最近10多年里,中國大豆產量由原來的世界第一,退居為繼美國、巴西和阿根廷之后的世界第四。黑龍江省內有一定規模的68家大豆加工企業幾乎全部停產,哈爾濱超市貨架已被轉基因大豆油占領,非轉基因豆油蹤跡不見。
專家承認,較量還沒有真正開始,我們已經完全喪失了轉基因大豆話語權。
水稻是13億中國人的口糧,容不得半點閃失。如果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種植被批準,誰能保證發生在轉基因大豆身上的故事不會在轉基因水稻上重演?
華中農業大學作物遺傳改良國家重點實驗室的林擁軍教授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認為“這種擔心未免有點多余”。
他告訴記者,轉基因水稻中含有別的國家的專利這是很正常的,中國也有很多自己創新的專利,實際上我們因此而受到威脅的可能性非常小,國家可以通過出臺一些政策來規避可能的專利糾紛,使國家利益最大化。在大多數情況下,研發者在研發過程中就會充分考慮產品與技術的產權的問題。
艱難的抉擇
當袁隆平冒著大太陽奔走于田間地頭,辛苦找來雄性不育株,建立篩選系統,尋求優秀后代時,實行轉基因技術的科學家卻可以坐在干凈整潔的實驗室里,通過“DNA重組”的方法,把來自其他物種的外來基因直接插入農作物的基因組里,制造出抗蟲、抗除草劑、或者富有營養的新作物。
毫無疑問,轉基因生物研究將成為21世紀世界發展的趨勢與主流,轉基因技術代表未來的發展方向,誰也無法抗拒。
最近幾年,全世界轉基因作物的種植面積以接近10%的年增長率上升,到2008年已經達到1.25億公頃。美國是轉基因技術采用最多的國家,轉基因食品高達4000多種,已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普通商品。其他如阿根廷、加拿大也是轉基因農業生產發展迅速的國家。而且,從美國第一批轉基因西紅柿上市以來,全球至少有10億人食用過數成千上萬種轉基因食品,多年來尚未報道過一例食品安全事件。
雖然民眾對轉基因食品仍然懷有警惕,但也許它早就已經進入了人們的生活。市場調查顯示,在我國市場上70%的含有大豆成分的食物中都有轉基因成分,像豆油、磷脂、醬油、膨化食品,等等,所以很多民眾其實是在不知不覺中和轉基因食品有了聯系。
專家指出,轉基因食品并不可怕,轉基因食品中含有的抗蟲、抗病基因對人體并沒有殺傷力。市場上銷售的轉基因食品已經過安全性審查,并通過政府的批準,是安全的。我們早就享受了雜交水稻煮出的飯香,而雜交水稻就是一次性轉移了無數個基因,也可以算是轉基因植物。
轉基因水稻可以帶來顯而易見的好處:農民可以減少投入、提高產量;科研機構與公司可以獲取高額利潤,消費者可以低價獲得多樣化的糧食和食品……這對于一個占世界人口1/4、耕地面積只占世界7%的發展中國家來說,這種誘惑幾乎難以抗拒。專家評論,“一旦實施商業種植,其意義不亞于袁隆平的雜交水稻。”
中國是全球最早開發和應用轉基因作物的國家,在轉基因水稻商業化的問題上,中國政府盡管表現出“保守”和“謹慎”的態度,但在發展轉基因技術方面的意圖并沒有減弱。
2008年7月9日,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并原則通過轉基因生物新品種培育科技重大專項。根據《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綱要》,從現在起到2020年,中國將投入200億元作為轉基因生物新品種培育科技重大專項的資金支持。水稻是主要發展的作物之一。
不過,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在轉基因作物的研發過程中,自主知識產權的重要性一直被強調。由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起草的《生物發展“十一五”規劃(2006~2010)》中將生物產業的發展目標定位為:將其作為一個具有良好競爭前景的戰略產業高度重視,其中特別強調要發展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成果。
這似乎可以理解為政府的基本態度:轉基因水稻進行商業化種植可以,但必須擁有完全自主的知識產權。
林擁軍特別告訴記者:“我們的轉基因水稻在技術上已經成熟了”。他解釋說,“成熟”的意思是我們有最核心的專利權,同時我們的技術經過了大量實驗的檢驗。
也許,轉基因水稻對于中國,已然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如何要”和在何種條件下“更好地要”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