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子的革命

摘要: 《斜陽》是日本無賴派代表作家太宰治在戰后的集大成之作。本文分析了《斜陽》中的主人公和子在身份及文化認同上的轉型過程，來考察這部作品的神髓，以及對現實社會的關照。太宰治把自己對生活的感悟與希望寄托在和子身上，指出只有積極地去革命，徹底地擺脫舊的道德模式，才能獲得新生。

關鍵詞: 《斜陽》和子身份認同革命

《斜陽》是日本無賴派作家太宰治(1909—1948)晚期的代表作，發表于1947年3月。太宰治自稱它是“一部日本的《櫻桃園》①，一部沒落階級的悲劇”。這部作品充分體現出作者對戰后日本轉型期的道德危機所懷有的復雜情感，他認為毀滅是獲得新生的唯一出路，只有徹底地墮落，才能找到生活的支點。這無疑是對當時處于迷茫無助狀態下的民眾的一種靈魂上的救贖。《斜陽》一經出版，迅速轟動了整個日本，成為該年度日本最暢銷的小說。太宰治在日本文壇上的代表地位也變得更加穩固。本文將從太宰治窮其一生仍無法擺脫的身份認同的困惑的視點來分析小說主人公和子的革命精神。

1.身份認同的缺失

剛剛戰敗后的日本，尚處于強制性地向資本主義轉型階段，一夜之間原有的文化結構全被打亂，新的模式還沒有建立起來。經歷這一混亂時期的和子一家，承受著時代的嚴峻考驗。他們由“貴族”變成了“平民”，這種身份認同上落差懸殊的轉換，伴隨的是文化認同的缺失，是艱難的認知過程。要么執著于貴族身份而成為殉葬品，要么將所有觀念性思想同貴族身份一道徹底毀掉，作為平民身份，走向復活。

和子生長在貴族家庭，按照傳統的貴族女子的規范生活。婚后受到丈夫的猜忌而離婚。父親去世后，家道迅速沒落。和子不得不和母親兩個人搬出象征著貴族生活的西片町的老宅，來到伊豆農村的別墅相依為命。和子一邊照顧母親，一邊和農民一樣，下農田干活，被征去服勞役。

和子的母親是太宰治心目中散發著無瑕的貴族精神的美的具象，堪稱是“日本最后一個貴族”。母親毫無反抗地接受自己的命運，終于患病辭世。和子的弟弟直治則深陷于貴族和民眾間身份認同的痛苦矛盾中，最后寫下“我是貴族!”選擇自殺來獲得解脫。

殘酷的現實敲醒了和子，讓和子明白不能再束手待斃，生活的磨練，讓她變得更加具有獨立的思想和堅定的意志，和子再也不是年輕時那個順從于封建禮教，沒有信念、沒有反抗的貴族女性了，她最后毅然決然地走上了抗爭之路，成功地完成了她的身份轉型。

2.和子的愛情

和子因為弟弟吸毒欠債之事，見到了弟弟的朋友，畫家上原。分手時上原突然吻了和子。從未曾體會過愛情的和子，內心感受到一種朦朧的情愫。后來在讀上原的書時，她感受到在這個“掛牌的放蕩人物”上原身上，有著她所喜愛的那種對虛偽的舊道德的反抗精神、感受到真實與高尚的人格。于是她在思想上走近了上原，萌生了愛意。她主動給上原寫信，表明自己的愛意和決心。上原是個有家室的人，然而，“即使我站在上帝面前的審判臺上，我也絲毫不覺得自己卑賤。人為愛情與革命而生，上帝不會懲罰我，我問心無愧，亦無罪過。因為我真心愛他，所以我泰然自在”。母親去世后，和子抽出時間跑回東京，四處尋找，終于找到了上原，并如愿以償，懷了上原的孩子。她要跟她所愛的人生孩子，不畏懼道德的譴責，同孩子一道，繼續她的革命。

她對上原的愛情給了她生存的目的，她要忠誠于自己的內心，靠著愛情的信念堅強地生存下去，徹底擺脫傳統倫理道德的制約，這就是她的革命。

3.和子的革命

和子在十七歲時，朋友曾推薦給她列寧的書。當時還安身于貴族身份的她，甚至沒有翻過。經歷了風風雨雨之后，和子終于體察到了真實的世界。她開始讀羅沙·盧森堡的《經濟學入門》，列寧選集和考茨基的《社會革命》等。書中毫不猶豫地破壞舊思想時勇往直前的勇氣令她振奮。在得知母親瀕臨死亡之后，和子身上的浪漫和感傷漸漸消失，她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只虎視眈眈、狡猾奸險的動物。此時的她，在精神上走向了成熟，變得無所畏懼，做好了革命的準備。

“我的事情如果用過去《女大學》的立場來看，不免令人覺得狡猾、污濁、邪惡。”

這里出現的《女大學》在《大辭林》中解釋如下:“日本江戶中期以后普及的教育女子修身的書。宣揚女子從屬的封建道德。”《女大學》是絕不能容忍和子的愛情的，為了捍衛她的愛情，她必須革命，她也清醒地認識到她和孩子將要共同面對的社會壓力，在這些壓力面前，她將繼續她的第二次、第三次的革命，在革命中堅定地生存下去。

從以上的文字中，我們能夠體察到太宰治在戰后進行創作的內心感受。小說中的四個主要人物(母親、和子、直治、上原)分別是太宰治自身不同時期的投影。評論家奧野健男分析說，太宰治在寫這部作品時，已經對當時的社會、對自己失去了生活的信心，于是就將同現實社會戰斗的使命賦予了和子，由和子來指明生活的出路。也可以說，太宰治悉心刻畫的“和子”這一形象，體現出作家本人在貴族沒落之后渴望尋求新生的內心寫照，在和子的身上，力求給沒落貴族最后的一絲希望。

注釋:

①《櫻桃園》是俄國著名的批判現實主義劇作家契訶夫晚年的一部力作，《斜陽》在主題和創作方法上及塑造人物形象方面深受該作品影響。

參考文獻:

[1][日]太宰治.斜陽[M].東京:新潮社，1950.

[2][日]奧野健男.太宰治[M].東京:文蕓春秋，1998.2.10.

[3][日]鳥居邦郎.斜陽[C].[日]東郷克美.渡部芳紀.太宰治:作品論.東京:雙文社，2000，(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