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盛宴

攝影師約翰·道格戴爾正在給我拍照，他歪著頭，身體向前微傾，一絲不茍地捕捉我的側面影像。我坐在離他不到一米遠的地方。我們倆身處約翰的鄉村公寓里，房間里堆滿了他的攝影作品，很難相信這些漂亮的照片是由一個幾乎失明的人拍攝的。

約翰得過幾乎致命的肺炎、腦感染、周邊神經病、卡波氏肉瘤和CMV視網膜炎。10年前，CMV視網膜炎幾乎奪去了他的視力，醫生與同行一致宣判他的攝影生涯結束了。但厄運并沒有把約翰擊倒，他發誓要成為世界上第一位盲人攝影家。然而，這并非易事。

那天下午，在紐約州北部的一個農場里，約翰拿起了相機。“當時我站在牧場外面，試圖拍一張照片。我努力地借助一個放大鏡調整焦距。但我不停地踢倒三腳架，并且每次就在我快要準備好的時候，光影就發生了變化。于是，我不得不從頭開始。這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沮喪、傷心和失望。”約翰這樣回憶起當時情景。

太陽下山時，約翰跌坐在草地上，他把臉埋進草叢里哭泣。草屑和泥土沾滿了他的嘴巴、眼睛，那一刻，他真想挖一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約翰的朋友把他抱進屋里，然后把他放在沙發上，像對待孩子一樣把他攬進自己的臂彎，說:“好吧，放聲大哭吧。”約翰靠在朋友的肩膀上號啕大哭。

最后，哭干了眼淚的約翰叫朋友幫他拿來相機。端著相機，約翰重新靠在朋友身上，猛地按下快門，這張照片創造了一種意想不到的美，約翰給它起名叫《人類起源》。

這張震撼人心的照片完全不同于約翰以前那些作品的風格，它成為約翰不久后舉辦的個人攝影展的焦點，使他從業余攝影迷迅速躋身到世界級藝術家的行列。從那時開始，他獨特的青版照相法使他贏得了極高的聲譽，他收到了世界各地的收藏家和博物館的邀請。

迄今為止，約翰·道格戴爾已經舉辦了38次國際性個人攝影展，但他總是笑稱:“我最好的作品還沒有誕生。”

在黑暗中追尋美的瞬間，在混沌中創造藝術的盛宴，這個出色的男人最終獲得了恢復心靈健康的回程車票。“生活就是要學會接受某些難以接受的東西，使它最終變成對你有意義的事情。”約翰說，“如果你一味逃避它，它只會毀了你。如果你不斷糾纏于為什么會這樣，你就會迷失自己。”

(摘自《感動文摘》2009年第7期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