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小人物什么也不少，有手有腳有鼻有眼，五官端正。在這里稱呼他小人物，是因為他在我們這幢樓里身份太小了，這樣說吧，我們這幢樓，從一樓到五樓，都是有身份的人家，一樓是電視臺的一個主任，二樓是一個局的局長，我從他門口過，見很多人大包小包地拎著站門口，門開了，那人點頭哈腰地說，劉局長好。我想都是局長了，都有人送禮了，肯定是個不錯的單位了，還有教師銀行的都不要說了。我和小人物都在六樓，其實我也是小人物，我呢，仍然沒多少人給我送禮，我起碼也是一家醫院的一個副院長，小人物是一個礦上下井的礦工。其實。我原先的鄰居不是他，是個房地產商，很有錢。他是錢多得沒地方花，就買了這房子。他有地方住。就貼了個廣告，把這個房子租了，就來了這個鄰居。

剛來的時候，我和小人物喝了一次酒，說也巧，他搬來沒幾天，他家孩子發高燒，他那從鄉下來的老婆癡癡呆呆的，也沒辦法，他又在礦上，還沒回來，我一看發高燒，就給我醫院打了個電話，讓車接走了，由于醫院知道這個病號是我的鄰居，在各方面都給予了照顧。

事后，小人物感動得不得了，非拉我去喝酒，表示感謝。我不想去。讓別人看到，會怎么說呢!就一點小事兒，還讓人家破費。但他執意。他是個很固執的人，是個典型的鄉村人的性格。我只好去了，但我不能白吃他的，我拿了一瓶酒。他不想讓我拿。我說你不讓我拿酒，我就不去。他沒招兒，就同意了。

我們選了一家很一般的酒樓，我知道他掙錢不容易，我不能讓人家破費。他告訴我，他原先在老家農村一切都是老母親照顧。現在母親不在了，他那婆娘腦袋又不怎么靈光，現在礦上有進城的專車了，我就把家搬來了，在農村，能娶上老婆有個孩子，就是光宗耀祖了。

我聽了就笑，我說，是啊!只要你命中有的。老天會給你的。

他說，我對生活也沒什么過高的要求，只要平平安安回家，看到他們娘倆就行了。現在人都求官求財的。咱不求。

我說，知足就好。知足就好。

在我們這幢樓，很多人都是用車接孩子上學，車大多是單位的。那是大人物顯示自己身份的一種象征。小人物什么都沒有。他就那輛破自行車。晃晃蕩蕩的。已經很陳舊了，每天用它接送孩子上學。但小人物臉上每天都是喜悅的。

小人物天天買菜，總是用一個黑色的方便袋，讓我們產生了好奇心。小人物不像那些大人物。總喜歡用白色或者紅色的袋子拎一條魚進家，魚是那樣的鮮活，在袋子里拼命地跳躍。使袋子的水灑在樓道。待會兒樓道里肯定充滿著魚肉的香氣，小人物上樓的時候。總是屏住呼吸，然后深深吸上一口。我很少聞到從小人物家里飄過來的魚肉的香味。

小人物不會永遠小下去，也許在哪天他抓住了一個機會就成了大人物。這個機會來了。也讓小人物抓到了。那天。天很熱，二樓的局長一家人在外面吃飯，局長的女人提前回家了，也許天太熱。她回家后，根本沒留意家進小偷，就直接進衛生間洗澡去了，當然是小偷先發現了她。讓小偷高興的是，她進衛生間洗澡去了，小偷就乘機從門口逃走，誰知道。她出來拿毛巾，看到小偷溜走，小偷剛打開門，她顧不上穿衣服，就緊緊抱住小偷的腿，就這樣倆人在客廳廝打開了，碰巧。小人物上樓。聽到里面廝打，還有女人叫喊的聲音。就想也沒想撞開門沖了進去，眼前的一幕讓小人物震驚了。見女人光穿個三角褲頭。裸露著雪白的身子，還有豐滿的乳房。女人看到救星。就喊，兄弟，他是小偷。小人物一聽，回過神來。小人物是干體力活的，手勁相當了得。他抓住小偷就是狠狠幾拳，他把小偷立馬制趴下了，女人慌忙進屋穿衣服。

小偷被抓進了派出所，小人物出名了。一樓的說，我一定讓他上電視新聞，成英雄。局長也表示感謝。并給小人物送去一千元。小人物說什么也沒有收。讓小人物高興的是。他要上電視了。小人物不在乎什么英雄不英雄的，就是想上個電視過過癮，那天電視臺報社來了人，采訪了他，當然一問一答都是記者設計好的。

后來幾天，我一直關注本市的電視新聞和報紙，但一直沒刊登出來，讓我意外的是，小人物搬走了。有天房東來我家，我問，你怎么讓人家搬走了?

房東說，二樓的劉局長來找過我。說他天天上樓的聲音太響，不懂點規矩，鬧得樓上樓下都休息不好，讓我把他攆走。真有這事嗎?

我說，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