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作為收藏界的新寵,從1974年開始步入拍賣場到現在還不到30年的歷史。塞西爾·比頓,被譽為是“最出色的英格蘭攝影家”。2008年11月,比頓拍攝的葛麗泰·嘉寶照片拍出3068美元,而另一張時尚攝影照片也拍出了6136美元的價格。2009年5月,比頓的部分攝影作品在英國Chris Beetles畫廊以數千美元的價格進行銷售,引發新一波收藏其作品的熱潮。
奧黛麗·赫本身著夢幻般的白色蓬蓬禮服,夸張奪目的帽子底下是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美麗臉龐,那張清冽干凈的笑臉連同這套雅致的白色禮服成為流傳了近半個世紀的經典畫面,直到今日依然鮮活得觸手可及——這就是由英國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塞西爾·比頓公爵所創造和定格下的恒久經典。
塞西爾·比頓是20世紀英國最重要的攝影師之一,他既是美的記錄者,也是創造者;他既是攝影家、畫家、作家,也是舞臺設計師和服裝設計師。與赫本一樣,在他鏡頭前綻放美麗的除了電影明星如瑪麗蓮·夢露、巴巴拉·史翠珊和馬龍·白蘭度之外,還有時尚設計師可可·香奈兒、英國伊麗莎白女王、政治家丘吉爾、藝術家畢加索、盧西安·弗洛伊德、文化學者赫胥黎、卡謬和沙特:以及搖滾界的傳奇人物米克·賈格爾……
比頓50年藝術創作生涯中所拍攝的人物光是只記錄下其名字,就足以書寫一本歐美近代文化簡史和美學史。比頓的傳奇除了歸功于他的才華和天賦,也得益于他所處的年代和際遇。盡管其作品風格深受愛德華時代的深刻影響,但在人生的不同階段,他對美依然有著不同的感悟,而在他人生最開始的階段,這種感悟來自于他身邊的女性。
沉醉女人香:從感知到記錄
比頓于1904年出生于英國個平常而世俗的中產家庭,從幼年時期開始,比頓就對周圍的美非常地敏感,尤其是女性所散發出來的美。這種對美的感知始于他的姨媽婕西·蘇亞雷斯(Jessle Suarez),她是玻利維亞外交使節的夫人,任何時候出現在比頓面前都艷麗動人,極具異國風情。她,在比頓幼小的心靈留下一個深刻的美的烙印。小比頓也沉醉于母親參加晚宴前濃妝淡抹、更換華麗禮服的每一個舉手投足之中。母親參加晚宴所穿的那些漂亮禮服令比頓愛不釋手,禮服的剪裁、顏色和質地這些細節都可以讓比頓激動不已。漸漸地,那些出現在攝影作品中的模特、出現在電視和銀幕上的明星和明信片以及畫冊中的女性都成為比頓欣賞美、感知美的源泉。
對攝影的熱愛始于比頓11歲時,他在保姆克拉爾多的幫助下學會了一些基本攝影技術,并且開始為他的家人和朋友拍攝照片。比頓的妹妹南希和芭芭拉成為他最開始的模特。在比頓的工作室里,她們被玻璃紙、羽毛和金屬亮片裝扮起來,作為比頓的模特,南希和芭芭拉并沒有得到很多優待,她們往往為了拍出最好效果而在比頓的鏡頭前連續好幾個小時保持同一個姿勢。比頓對美的極致追求從這個時期就可見端倪。
愛德華時期精致優雅的貴族氛圍影響了比頓的作品風格,他鏡頭下的妹妹高雅、優美,似乎是用精致的陶瓷而做,充滿著感情和詩意。通過光影的巧妙配置,比頓讓其鏡頭前的人物呈現出一種潔凈優雅的風格和一種靜態的、但又富有張力的美麗。
1925年,比頓從大學畢業后就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工作室,并在攝影的道路上越走越順。1927年,年僅23歲的比頓就在邦德街(Bond)的Cooling美術館舉辦了自己的第一個個展。他不斷打磨自己的藝術直覺,尋找布景和模特之間的完美平衡點,通過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背景搭配、燈光選取以及角度的調整,比頓捕捉著鏡頭前女性最美麗的一面。
比頓對時尚有著種天然的感悟:宴會上的禮服,他只需瞥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自哪位名家之手。在倫敦的攝影界擁有名氣之后,比頓順理成章地進駐時尚界。1928年,比頓來到美國,開始在著名的時尚雜志Vogue工作。他頻繁穿梭于倫敦,巴黎和紐約這三大時尚之都,用其大半生時間為歐美大陸上的社會名流、明星和名人捕捉下人生最美好的時刻。
在Vogue雜志的工作經歷為比頓融入美國社會打下了很好的基礎,他開始將自己的鏡頭對向好萊塢的明星們,并且成為《名利場》雜志的攝影師。
令人驚訝的是,在比頓的感情世界里,他甚至一度跟美國著名演員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但實際上,和很多時尚界人士一樣,比頓是名同,性戀者,他對這個身份不加隱瞞,生活伴侶則是著名藝術收藏家彼得·沃森(Peter Watson)。
在獨特的女性氣息中,比頓得到了啟蒙、獲得了靈感、也因此到達自己事業的頂峰。然而,精致、優雅、恬靜只是比頓豐富人生經歷的一個側面,他所經歷的比人們所能想象的更具傳奇色彩。
英格蘭的“皇家御用攝影師”
比頓被譽為是“最出色的英格蘭攝影家”,不僅僅因為他在時尚攝影領域所取得的成就,更因為他在二戰期間以“皇家御用攝影師”的身份記錄下了那段慘痛的歷史。
在美國和歐洲打拼數十年之后,比頓人物攝影的聲譽早已傳至英國的白金漢宮。1939年,比頓被召集到白金漢宮為伊麗莎白女王拍照。對出身普通中產階級的比頓而言,這個待遇簡直是中產階級躋入上流社會所能達到的最高頂峰。比頓的愛德華時代典雅風格非常適合皇室的拍照,他拍攝的皇室成員高貴、典雅、時尚,但在保持皇室尊嚴的同時也拉近了與民眾的距離。第一次為皇室拍照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媒體對比頓的評價頗高,這也是比頓開始成為皇家攝影師的起點。之后,比頓又記錄下伊麗莎白公主于1942年穿著擲彈兵近衛團榮譽上校制服的颯爽英姿以及她在1953年加冕儀式上的榮耀。其鏡頭下的伊麗莎白女王成為民眾最熟悉的女王形象。2002年,英國皇家郵政為伊麗莎白女王登基50周年發行了套5枚紀念郵票,其中就參考了比頓所拍攝的女王的照片形象。
戰爭紀實攝影中的特殊風景
常與絢麗的燈光和閃亮的攝影棚為伍的時尚攝影師,在二戰爆發后,更變身成為一名戰爭紀實攝影師——這是連比頓自己都未曾預料的遭遇。
1940年,也就是二戰爆發后的第二年,比頓被任命為英國情報部的攝影師,由克拉克爵士(Sir Kenneth Clark)選中去拍攝戰爭紀實照片,比頓最終接受了委任,并且從倫敦出發輾轉了大半個世界。1942年,他從地中海來到中東;1943—1944年,他又來到印度和中國。在戰爭中,他用自己獨特的洞察力拍攝了很多紀實新聞圖片,記錄下了許多政治家、軍事家和戰地作家在那個特殊時期與環境下的特殊印象。拍攝于1940年的一張丘吉爾相片,比頓準確捕捉到首相側身望著鏡頭那一霎那流露出來,最能代表其剛毅強硬性格的表情,這種不屈的表情給戰爭中的英國百姓以極大的鼓舞。
在比頓所有的戰爭攝影題材當中,一個小女孩曾經通過比頓的相機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這個小女孩叫愛琳·杜恩,在德軍空襲中被流彈擊中。當比頓在倫敦的一家醫院里看到女孩那雙驚恐地凝視著前方的大眼睛時,他意識到這將是自己一生中拍下的最好的照片。比頓無法忘記按動快門那一刻所感受到的心中的悲痛——女孩就像被流彈沖擊時那樣,張大著眼、一動不動——他把這種悲痛通過鏡頭傳達給了全世界。這張照片作為封面圖片發表在1940年9月23日的《生活》雜志上。它不僅受到了社會廣泛的關注,也極大拓寬了比頓的拍攝廣度——曾以拍攝時尚和女人聞名的比頓,在新聞寫實的道路上也走出了不一樣的風景。直到今天,在談及二戰時期的紀實攝影師時,比頓依然是無法繞過的一個。
擔任戰爭攝影師的經歷極大擴展了比頓自身的創作尺度,而且也迎來他藝術生涯的一段重要發展時期: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是一段黑暗的年代,人們在殘酷戰爭和低迷經濟的陰影下萎靡度日,以求忘卻現實生活中的苦惱。比頓出人意料地把倫敦遭轟炸的建筑作為攝影的背景,為那個晦暗的年代留下許多傳世的美麗倩影,在整個戰爭的過程中,比頓一直繼續為vogue拍攝,在讓人們暫時忘卻戰爭的殘酷和生活的困苦的同時,喚起人們欣賞和追逐美的信心。
攝影師之外的身份延伸:奧斯卡的最佳造型師
在拍攝好萊塢著名影星之后,比頓開始有機會回歸自己兒時最初的愛好——舞臺和服裝設計。1958年,比頓憑借電影《金粉世界》奪得了電影界的最高殊榮——奧斯卡最佳造型設計獎。而1964年,他為奧黛麗·赫本主演的《窈窕淑女》設計的服裝,則成就了一個電影神話,戴著大帽子、穿著白色拖地長裙、拿著陽傘在賽馬場上裊裊而行的赫本成為銀幕上的終極華麗,當年的《華爾街日報》只能如此評論:“不要試圖去超越塞西爾·比頓給《窈窕淑女》設計的服飾。”
1972年,比頓被英國皇室受封爵士,以表彰他在攝影領域所作出的突出貢獻。2年后,70歲的比頓受到中風的打擊而半身癱瘓,但他依然執著地拿著相機繼續捕捉著生活的美好,直到1980年,他才無奈揮別這個太過美麗的世界。
100年后,200年后,當人們再次打開這些由塞西爾·比頓定格的美的瞬間,經典依舊是經典,永恒還將繼續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