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生命中永遠無法忘記的兩天兩夜。撕心裂肺的5·12汶川大地震已經過去28天。盡管每天工作依然緊張,但是遠沒有前段時間那么沒日沒夜的了。6月10日早上,在辦公室剛落座,一個急匆匆的電話打來,叫我馬上到十三樓前方指揮部找夏總。
敲門進去,從不認識的夏總立刻叫出了我的名字,沒有寒暄,臉上也沒有表情,直截了當地問,“你學的傳媒,能不能拍片?”
看這架勢,想想還是低調點,我回答說:“能拍,但不如老記者們拍得熟練。”
“沒關系,能拍就行,失事的直升機在映秀找到了,你趕緊準備設備,立刻出發去采訪。”
我有些茫然,有點機械地把頭轉向在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分社劉欣欣社長。劉社不容質疑地說:“只有你一個人,快去準備,我給你安排車!”
我二話沒說,立即轉身去準備攝像機以及所有配件。慌忙中才發覺自己穿著裙子,不行。好在離家很近,回家幾分鐘之內穿戴妥當,跳上一直發動著的車,直奔映秀。
過了成灌高速,駛入汶川方向約十多分鐘,路面的破損就不成樣子了。左邊山坡有不少泥石滑落,右邊的護欄被落石砸得不見蹤影,路邊能看到完全變形的汽車,都汶高速跨線橋的中間一段已經掉落江中。進汶川的路完全垮塌了,像一條受傷的長蛇癱在山間。
終于趕到了映秀。正好一支部隊要上山,說明原因跟了進去。他們看我只穿了短袖,而且還背那么重的攝像機,都向我投出懷疑的目光,勸我不要上去,太危險了。眼看隊伍就要出發,容不得多想,我不能急顛顛白跑一趟。
山腳下有兩個特警,兩個深圳特警,兩個我很想把他們提起來打的深圳特警。他們把我和商報一個記者攔下來,死活不讓我們進山。我感覺很發毛,出師不利,兆頭不好。解釋了半天,說不通,只好用最簡單的方式解決,選擇另一條沒有特警看守的山壁。
這邊山壁其實是山石滑落下來堆起的,砸壞的樹還倒在上面,坡上的石頭大大小小松松地靠在一起。我有點后悔:爬這種滑坡的山壁可能會被掉落的石頭砸到。沒辦法,剛才多有脾氣地在特警面前裝酷轉身沖過來,只有上了。而且我知道這不是玩攀巖,這是一次特殊的任務,分量很重。
剛開始踩著幾個大石塊往上走還比較省力,沒走幾步就必須全力用手了,一雙腳只能起一點輔助攀蹬。抓著堅硬的巖石,使勁把身體往上拉,那手被抓扯得生痛。不時還有松動的石頭滾落下去。我回頭看看爬過的高度,卻看見那兩個特警坐在下面像看表演一樣癡癡地望,頓時氣從七竅噴出。
越往上走,地震干下的壞事就越是觸目驚心。通信塔毫無表情、重重地橫躺在山坡上,像要阻擋我們的去路。進入深山以后,除了先頭部隊上山時留下的印記外,沒有人去過的痕跡。密密的叢林無法穿過只得沿著山邊的滑坡地帶繞行,為避免腳下踩滑,人不敢像平常一樣踏實地踩上去,只能一個一個單獨彎腰試探著一步步輕輕移挪,手也要找到著力點以減輕壓在路上的重量,避免踩塌山石滑落,一失足成千古恨。
體力明顯不支了,走不到幾百米就需要停下來休息十來分鐘。
走過石頭山路、滑坡地帶、亂草樹林,就進入一大片竹林。已經幾乎累憨了的我剛想坐下來休息,就被同行的士兵制止,說這里有不少蛇,勸我跟上走出竹林后再休息。士兵告訴我,前兩天就有位戰士上山時被毒蛇咬傷小指,為怕毒性深入全身,他自己狠心用鐮刀砍下了小手指。我聽著都心發顫,趕緊起身往竹林外走。
穿出竹林,士兵說后面的路更險更難,有的地方是兩手抓著繩子過去,還反復問我是不是要繼續上。走到這個地步了,熊山獅子洞也要去,不然任務完成不好,罪還白受了。我咬了咬牙說不管那么多,反正你們能上我就能上,一定要上去。
晚上八點過十分,到達一號營地,這里駐有二十多個預備役官兵,是負責給上面四個營地運送補給的站點。其它分社的三名記者和南方都市報的兩名記者在我們之前到達,正坐在士兵們點起的火堆邊。我和商報的小胖兄弟見到大家就像見到親人找到了組織,那種激動有點當年種紅軍會師的感覺。
當晚,營地官兵照顧我和另一個女記者,分了兩個睡袋給我們,另外幾個男記者只能圍著火堆靠在樹上休息。
已經是6月11目清晨了。朦朧中聽見營地一陣混亂,營長開始清點,忿忿地說:“應該一共有10個,跑了兩個上去!”立刻沖著對講機吼,“跑了兩個記者上去,你給我打下來!”挨了營長罵的士兵們也很是氣憤,紛紛叫嚷不給記者吃的喝的了!統統不給!
我問怎么回事?知情的記者說,他們還沒起床就悄悄計劃好把重的設備留下讓我們守著,并分散營地官兵注意力,偷跑上去了,希望能拍到照片回來發稿。這樣一聽,我不敢說什么了,沒吃沒喝的,還是溫順點好,見機行事吧。
記者們都像自己犯了錯誤一樣,默默地坐在火堆邊不說話,老老實實地。
偷跑上去的兩個記者終于灰著臉回來了,他們早上還遇到了狼,幸好沒有遭到攻擊。我們四個分社的人坐下來,都很沮喪,畢竟盡了最大努力還是不能接近新聞的中心。 他們都是文字或攝影記者,在這里采訪不到有價值的信息,也拍不到現場圖片,于是決定先下山,在山下指揮部看看有沒有收獲。我猶豫了一下,咬牙決定留下來。文字記者可以聽別人口傳耳聞,我這個攝像機可不行,必須要有自己的畫面,我打算繼續蹲守,因為這是運送遺體的必經之路。
看我和大家揮手say goodbye,營地官兵問我,“你還不走啊?”我說,“我不走。”營長一臉無奈地笑。
炊事兵開始砍樹,準備一天要用的柴。我一邊看著他在那個缺口上反復砍,一邊留意著營長手里的對講機。不時傳來上面或下面的聲音,有山下詢問營地補給品數量的,有山上警告不要放松警惕的。說有兩個人下山了,他們拍了照,叫山下把相機收了。我腦袋里嘀咕咕轉起來:“現在還不準拍,拍了如果被發現,到山下也要被收繳。咋辦,手機依然沒信號,跟分社聯系不上,只能自己作決定。”
既然留下來了,今天我就是安了心的了。
照樣尖起耳朵聽營長的對講機,時不時拿本子記下些東西,營長說這些沒用,我說有用,營長說沒價值,我說有價值。如此這般耗著。
快中午時,突然上來三個穿迷彩服的女人,我眼睛刷地放光了,我感覺自己好久沒看到過女的了。她們只背了一個小包,裝些水和干糧。營長照例攔下詢問是干什么的。三個女人爭相說:“我們是當地的,上去幫忙背飛機,背遺體的。”聲音響亮,語氣堅決。
營長客氣地請她們坐下休息,問她們咋想到上去背直升飛機,稍年輕的一個說,“你們解放軍為了救我們都這么辛苦,我們做不到啥子,幫到背點零件也對嘛。”聽到這話,我頓時感覺有種堅硬的東西敲在打心里的某個地方。回身到帳篷拿出攝像機就開始拍,不管有沒有用,能不能發稿,拍了再說。
三個人都是映秀鎮中灘村榿木林組的村民,在火堆邊坐下,士兵們和她們交談起來,我在旁邊端著攝像機,按下了攝錄鍵……
叫唐小紅的短發中年女人,她的大兒子在茂縣讀中學,兒子的那個班63個人,全班只跑出來9個。小兒子在映秀小學讀學前班,地震中遇難,母親也在地震中遇難。地震后,老公去茂縣找大兒子,救出了自己的兒子和其他幾個人。
另一個長頭發年輕一些的女人,她的女兒和唐小紅的小兒子是同班同學,也在地震中遇難。
她們眼睛濕潤著,卻沒有淚流下,喃喃地對我和士兵們慢慢訴說著。以前我曾用這種典型祥林嫂的表情取笑同學反復跟我說某個事,“祥林嫂”被我們用來當作戲謔別人的外號。而此時,當這種痛苦到極至的麻木表情真實出現在我眼前時,我揮之不去,真的受不了了。我知道那種深深穿透心臟而不可自拔的痛楚,使得她們講述時只能輕言細語,只能緩緩道來,只能講了又講。我不敢打擾她們的講述,生怕打斷了她們對孩子僅存的回憶和愛念。
她們說,當時跑到學校,只看到一片廢墟,偶爾還聽到里面傳出一些聲音。到處都在喊叫自己孩子的名字,到處都在挖,找不到。解放軍來了后,又找了一天,有的挖出來了,可是挖出來的人已經不成形了,只能憑衣服辨認。她們反復說自己的小孩好乖,多會說話,平時在家里跑進跑出的,現在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有了……
現在家里的男人在其他地方救災,她們在家里,聽說失事直升飛機找到了,就想來幫忙,哪怕背一些飛機零件也好,一無所有的她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回報解放軍。
或許是看我注意力一直在她們身上,也或許是想逃離傷痛,她們叫我拍另一個一起上來的民兵,他在地震中一共失去了六位親人,包括自己的父母和兒子,孤身一人的他也是上山來準備幫忙背失事直升飛機和機上人員遺體的。
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整理自己的口袋,里面裝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當我把鏡頭轉向他,想要和他交談的時候,他依然默默地用繩子在捆扎口袋,不緊不慢,仔細而專注,臉上同樣沒有表睛,看不出我們以為的悲或痛。我靠前一步試圖與他交談,可他看了我一眼,搖搖頭,沒有說話,繼續低下頭捆扎口袋,像要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上面一樣。
這是比喧囂更難以承受的靜默。他們親歷悲劇發生時撕裂般的慘痛,要經過怎樣的苦楚煎熬才像現在這樣看似不痛不悲,令人不敢碰觸。跟隨他們的靜默,我像是也走進了他們的陰霾,聽到他們心底永遠不會消逝的悲號。
映秀民兵大多是家里有親人逝去的,地震以來能出力的都沒有歇下來。這幾天有組織起來背水上山的,有自發上山幫忙背遺體的,我在映秀的野山,目睹了受傷的映秀選擇了如此倔強的方式療傷。
營長的對講機里響了,在說失事地點地形險惡,正好在兩個懸崖之間,真正的懸崖陡壁,專業的登山隊員也很難下去。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我估計還要繼續在山上睡一晚了。不時機械性地摸出手機看有沒有信號,還是“無網絡信號”,手機成了一塊廢鐵。走前匆忙,沒來得及給媽媽打招呼,她現在聯系不上我肯定嚇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其他記者下山應該和我們分社通報了我的情況,分社應該不會擔心了,但是我不能無功而返啊。
省軍區有兩個通訊兵下山來。一個是云南人,一個是金堂人,云南人高高帥帥的,長得有點像美國大兵,金堂人長得瘦皮猴似的,話特別多,在火堆邊烤鞋子的時候就不停地在說話。
天色已晚,山上開始降溫,我裹著外套,眼睛在營地里習慣性地掃,發現云南人身上也有個對講機,時不時里面傳出些對話。我手插在兜里,東走幾步西走幾步,“自然隨意”地踱到云南人旁邊,眼睛無神地望著山下的滑坡,注意力全在耳朵上。沒兩分鐘云南人反應過來,立刻關掉對講機說,“我看你太適合做間諜了哦。”我笑著說啥都沒聽到,云南人和坐在一邊的營長都搖頭笑起來,“太佩服你了,哎。”我撅撅嘴又坐回那堆當成凳子的繩子上,說,“你們打開嘛,我不聽了,聽了也沒用。”溫度越來越低了,只穿了一件薄外衣的士兵都圍坐到火堆邊,取暖。
其實大家都在擔憂明天能否把遺體運下山,看這天氣,晚上肯定還要下雨,明天太陽再一暴曬,問題更大。山頂上的司令員又在下命令明天一定要運下山。其實,直升飛機也好,人工運也好,都是非常艱難的事。
晚上,終于在營帳分配的睡袋里沉沉地睡了。
早上五點多,帳篷外喧鬧起來。起吧起吧,鉆出帳篷,拿出包里的礦泉水,倒了點點水把紙巾浸濕,還背過身去擦擦臉,怕士兵看見我浪費水不好。擦了以后極端舒服,清清涼涼的,感覺自己已經很干凈了,只不過頭發有些梳不直,臟。
我知道已經是6月12日了。
炊事兵過來燒火,問我,昨晚聽見我們打狼沒有?我一臉疑惑,完全沒聽到啊。他說昨晚來了兩只狼,哨兵睡著了沒看著火,火熄后,狼就來了,離帳篷已經不遠。幸好有人驚醒,叫大家起來拿石頭樹干連吼帶打地把狼趕走了。我的天,不禁手心冒汗,可能是后半夜我實在太累,睡得太死,完全沒聽到。萬一他們也沒聽見狼來了,那說不定狼要把我啃了,我的手啊,我的腳啊,我的耳朵啊,你們好不容易哦,逃過一劫。
吃了半塊壓縮餅干,喝了礦泉水把它沖下腸子去,完成早餐。
又開始在幾米寬的營地游蕩,我知道營長的對講機一早就開始響了,因為我一睜眼它就在響。我盯著營長問怎么樣了?到底要怎么弄?上面怎么說嘛?胡子扒碴的營長其實也一臉憔悴,面對我數小時不變的追問,眼神無奈又可憐,但我還是盯著他要答案。飽受我“盤問”的營長小聲說有可能會用直升機運下山,今天是肯定要運下山的,上面命令不能再拖。我知道軍令如山,那就是說今天是一定有結果的。那真的就會用直升機嗎?我不太信。
繞到火堆邊云南人旁邊,他望著山腳,專心聽著對講機里的聲音,沒有注意我走過來了。我聽到里面的聲音在說什么司令說了,今天必須要運送下山。我掃了營地一眼,尋思如果他們背著遺體下山,那我該躲在哪里才可以安全又完整地拍到運送畫面呢?還有,營長他們能讓我拍嗎?我又該怎么躲過這些早已明知我目的的士兵?
時間不多,也許中午或下午就會送下來,我要早作打算。于是鉆到昨晚睡的帳篷里去察看地形,如果我躲在這里面拍,外面肯定發現不了。我開始和營長的通信兵聊起來,問今天運送下山的話你們也可以下山了?他說“對,而且今天就算不運下山,我們也可以下去了,換另一批上來。”“那啥時候下山?”“等他們再送一次物資上去回來后再走。”
我有點討好似的跟通信兵說,你們也真的辛苦了,太不容易了……聊得他心里暖暖的。他說,“其實你也辛苦,很不容易了,一個女的,就這樣啥裝備都不帶就上山來了。”我說你們理解就好。最后他終于答應到時我可以躲在帳篷里偷拍一會兒,高興得我緊閉著嘴,生怕自己一高興就把這好事兒漏出來,讓營長知道就泡湯了。
沒過多久,營長說,用直升機,不用人運下山了。我心一沉,不用人運送,直升機?那就是一飛就可以飛到山腳了!
腦袋里馬達飛速旋轉,現在已經是上午快十點,如果直升機送下去那應該很快了,而我估計自己下山肯定要四個小時左右才能到,也就是說我必須在直升機運送之前往山下走,才能趕上直升機到山腳的一幕。但是萬一消息有假呢,把我騙走,他們才運下來?煎熬,絕對的煎熬,當時。
想了一會兒我還是決定下山,只有賭一把了。
收拾起幾個大包,一一和營長、云南人、金堂人道別,好心的士兵幫我背了攝像機和海事衛星,我背著自己的背包跟他們往山下走。昨晚下過雨,路很滑,而且泥很軟,踩下去,泥就把我鞋埋了一半,從頭到腳,我真的很臟。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些話都是真理哦。一溜一滑歪歪斜斜向山下走時,就真的感到兩條腿的苦,上山時拉傷的韌帶還沒完全恢復,現在全身的重量壓在小腿上,每走一步都痛得倒吸一口氣。
大概走了四十多分鐘,一隊民兵問我,“你是記者?你的同伴上來了,在后面。”我一陣茫然,他怎么知道,他又怎么知道后面的人一定是我同伴。不一會兒,走到一片小樹林,兩個戴眼鏡的壯小伙一眼就看見我叫我名字,這可怪了,這兩個人我根本不認識,只知道點頭。他們自我介紹說是其他分社的,說直播車昨天到山下的,都在等我的素材。我知道山下果然已經來了革命的同志。
到了山下,路過那片已成廢墟的映秀小學,我一邊走一邊回頭,想起那幾個女人的小孩壓在下面……
終于到了直播車前,認識不認識的同事都圍了過來。曬得頭昏昏的我還沒反應過來,也來不及思考,亂七八糟地講了一通在山上的見聞,周圍的同事都親切地給我打招呼,問我感覺怎么樣,吃的什么。我只喊著我想刷牙,想洗澡,餓倒不是特別餓。
放下包,把素材帶交給直播車,和同事一起弄了稿件發稿,把山上拍的圖片拷出來,給電視臺做連線報道……做完這一系列,上午上山的兩位同事也回來了,汗流浹背,還有一位下山時摔了跤,手已經綁上繃帶了。大家開著玩笑,怎么兩個男人上山幾個小時就弄得帶傷而回,我上去了兩天下來還神采奕奕,看來這樣的任務還得派女同志啊,士兵才照顧得好嘛。其實也許是我現在還處于亢奮狀態吧,所以還精神矍鑠。
運送遺體的消息還不準確,情況仍是不明,心里狠狠地失望著,我在想今天決定下山是否正確。下午覺得很疲倦,而且汗水越來越多,身上的臟有點到極限了。不知是否有些窩氣,還是確實頂不住了,還是覺得這里已經有攝像記者,而我有些多余,到時候發稿也是發他們的稿,也不會發我這個替補的稿……在和分社取得聯系后,決定回去。
搭乘一輛志愿者的車從映秀往成都趕。我從山里回來了,回到熟悉的城市,看著紅綠燈、規整的綠化帶、路邊的火鍋店,覺得有這些真是幸福,腦海里的帳篷、裂縫的路、塌倒的房屋揮之不去,映秀野山的每一個時刻揮之不去。
我知道這兩天已經成為我生命中最為寶貴的記憶,我知道有一天,我一定會再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