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彈還是復蘇？這是一個問題

●程實

作者為經濟學博士，財經專欄作家

美國經濟的力量大大超出我們的想象，一個美國夢的脆滅不聲不響就終結了“全球化、多元化”嬌慣下的繁榮周期

風住塵香花已盡，極目春愁的危機生活很快就在喧囂中沉淀下來。急匆匆撲面而來的黯淡經濟數據不再像過去那般輕易撥動我們的心弦，反倒是不知不覺中增添了幾許宿命的滋味。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主導這一幕“昔日芙蓉花，今成斷根草”的經濟悲喜劇。134年前，杰文斯認定這股力量來自太陽黑子，而134年后，我們不得不承認，在決定世界經濟周期方面，美國經濟的力量大大超出我們的想象，一個美國夢的脆滅不聲不響就終結了“全球化、多元化”嬌慣下的繁榮周期。

無可奈何花落去，危機升級后的滿城飄絮已容不下NBER一味的矜持造作，這個判定周期的智囊不得不在2008年末將美國經濟重新烙上衰退的官方印記。既然衰退周期的起始已成定論，剩下的最大懸念就只有周期的結束了。等不及次貸危機的稍稍雨歇，躁動不安的預言家們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押注復蘇了，好一個蕭條中的暗香浮動月黃昏。

是的，不管我們在長期中會不會死去，美國經濟總會迎來碧海藍天的日子。而押對這個復蘇周期的起點，不僅意味著虛名，更隱含著實利，畢竟過去13次美國經濟復蘇的起始年，有12次伴隨著美國股市以及全球股市的一路飄紅，這12次復蘇平均帶來了24.75%的道指年度漲幅，押對大蕭條于1933年結束的幸運兒輕松錄得了66.69%的收益，押對供給危機于1975年觸底的預言家也有38.32%的盈利，如果歷史沒有忽悠我們，押對次貸危機谷底的聰明人一定也將大有斬獲。

56個頂尖國際研究機構和咨詢公司的預測中值顯示，美國經濟2009年將經歷先抑后揚的起伏，前兩季度次貸危機的深化發展還將導致連續的GDP負增長，而第三季度或是第四季度美國經濟將體驗“由負轉正”的快感。這似乎代表了現下市場分析的一種主流，即美國經濟的轉折可能無須千呼萬喚就能于2009年出現。

似花還似非花，這種主流預測看上去既對也不對。其可信的一面在于對經濟結構的判斷，甚至包括對數據正負反轉的預測，其不可信的一面則在于對經濟周期內涵的誤讀。歸根結底，復蘇都是反彈，但反彈并不必然等同于復蘇。雖然考慮到布什政府大規模救助的政策遺產以及奧巴馬1月20日正式入主白宮后大展拳腳的新政效果，就不能否認美國經濟于下半年出現增長數據反彈的較大可能，但數據反彈并不一定標志著經濟周期的轉變。有4個理由讓我們相信，美國經濟很難于2009年下半年就重啟復蘇：其一，消費模式正在發生轉變，儲蓄率自0.4%到2.7%的躍升僅僅耗時11個月，從大膽花未來的錢到小心花過去和現在的錢，美國消費者的圓滑出乎市場的預料；其二，信用基礎正在損壞，一開始還只是金融行業，現在連工業、汽車、零售、消費品行業都陸續遭到評級公司們無情的大范圍信用調降，信用杠桿的缺失讓美國經濟需要更多更大的力量才能撬動復蘇；其三，勞動生產率正在下降，2008年年底之前，次貸危機在一路堅挺的生產率數據面前多少顯得有些虛無縹緲，但現在反常的堅挺已經消失，這標志著美國潛在增長率的下滑；其四，信貸緊縮依舊嚴重，如果將2007年8月和2008年12月的貨幣市場利差放在一起，我們將驚訝地發現，一系列轟轟烈烈的流動性注入并沒有起到起死回生的作用，很難相信已經捉襟見肘的伯南克們還能在未來12個月中輕松完成緩解信貸緊縮的沉重任務。

著名經濟學家泰勒在2009年1月最新的工作論文中犀利地指出，美國救助政策可能在繁雜中缺乏必要的體系和規則，如若繼續迷失，政策無效的“黑天鵝現象”可能重現江湖。

也許，對于關乎世界經濟周期的美國經濟，我們需要在不確定的2009年保有更大的謹慎預期，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全然放棄希望，畢竟美國經濟就像一只不可能永遠被囚禁的鳥，每一片羽毛上都沾滿了自由市場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