荸薺往事

幾天前，與妻回了趟老家。

在一個冬陽暖暖的午后，父親穿上長雨靴，神秘地說要給我們弄些水果，說完下田去了。我笑了，告訴妻，他要去扒荸薺，這兒叫土栗子。妻有點好奇。因為它長的像栗子，但生在泥里啊，我笑著說，你不是想知道我小時候的事嗎？今兒就跟你說說荸薺吧。

在老家，清明前后，荸薺種子便開始育苗，時間上跟早稻籽下田差不多。不要一個月，種子萌發的小苗，就可以隨水稻一起在水田中分插了。到了夏天，碧綠綠的荸薺苗子越長越密匝，一根根麥桿兒似的，根根直立。入冬后，桿兒開始慢慢枯萎，直到全部匐倒在泥田里。但泥底下已結成了顆狀的果子，慢慢變大，不斷往泥底下生長，直到大如山楂、栗子。到寒冬臘月的時候，便可以挖起食用了。

上小學之前，每年的冬春季節，荸薺就是我和小伙伴們最好的零食了。但終是稀罕東西，大人們往往只在水稻田的拐角處，留一小塊插苗，滿足家中小孩子的饞嘴，因為不能影響水稻的收成。也不是每家都有，我家便沒有。所以最期盼的就是隨母親到外婆家，記憶中外婆家有許多家里不常吃到的東西。但要步行，半天才走得到，跨過一條小河和一條大河，走累了母親背著我，“伢再走走，馬上到了，等下大舅挖土栗子”，母親一說，越走越慢快賴下去的身子立刻又來了精神。每次去，外公總給我挖許多的荸薺帶上，甭提多高興了。那心境，跟今兒個小孩吃洋快餐一般開心。外婆家路遠，加上農事，去的次數終是有限。嘴饞了，怎么辦？小玩伴們就一起去找野生的。在野外快干涸的荒塘里，找到長著稠密野荸薺秧的地方，拿著小鏟子挖下去，掏出小小的硬球，擦去污泥，用指甲刮去淺黃的膜衣，便是一個指頭大小、紫黑光亮的野荸薺了。但太小，皮也厚，連皮吃粉粉的，有點甜，如果掐去皮，肉就很小了。

但是想真正解饞，還得去偷人家里種的，又大又甜。白天，不敢，只有晚上了。歲末天寒，小玩伴都穿著厚笨的布襖，玩到天黑后便結伴出發，拿著小鏟子，跑到一家田埂高的荸薺田里，匍匐著，生怕被發現。我們也不貪，只一人挖兩把即可。但鏟子小，又急切的很，常常把大的挖成兩半。聽到哪家大人喊小孩回去吃飯，或是遠遠地看見一個人影，便一哄而散。回到家里，將挖來的戰利品洗干凈，拿一個母親捂手暖腳的小手爐，一次放幾顆到炭火下，過會荸薺便烤熟了。這時候荸薺皮全臼起來了，一撕便掉了，吃白白的果肉，粉粉的，甜甜的，味道好極了。

說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妻看著我，嘲笑起來：“你小時候真饞啊！”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