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斷想（外一章）

牧　之

一、不用登高，我的周圍是高原。仰視蒼穹，我的血液在激蕩，胸腔彌漫明晃晃的地火，被攪動的高原將我的影子伐倒在地，我看見了陽光與星光布滿淺淺淡淡的憂傷，

于是，高原的，男人們、女人們、老人們、孩子們在習以為常的家園的氣味中，用我被淚水打濕的目光靜靜地折疊自己。

海風翻過高原而來，我手捧感戴不盡的五谷體驗著生命與死亡的真實。

秋之外。我的祈禱彌漫于高原河谷。祖先蒼老的聲音便隨著高原河的滔滔浪聲遙遙而來。

我知道，這時正是汛期，水域寬廣而蒼茫。

二、坐在高原的古井邊，看井中的那一泓清水，尋覓那汲水的吊桶，任心夢在子夜靜靜地折磨自己，于心夢中永遠記住祖先的饑渴。

摘一片高原的樹葉。吹一曲飄逝的謠曲，那些可以飛翔的鳥們便在高原深處踏夢而來。我除了熱淚盈眶。除了緘默，便只有彎下腰在我的心在高原尋找驛站。

夢醒時分，鳥已筑巢在頭上。

我的生命之血，溫柔地淌在高原祖先的夢里。于是，夕陽的霞光中便有一條明麗的小路通向高原之外的游子心坎。

三、月亮在高原之巔懸著。

蒼茫的季節變得深深沉沉。祖先的目光在古驛道上注視苦苦跋涉的我。滄桑而明亮。

于是，月色虛幻的背影沉淀在歲月邊緣。抵御著季節的變換，在夜鷹的翅膀在天空中劃開一扇門。我便看見正在蒼老的父母在高原古驛道上用淚眼為遠行的孩子潤濕平安與祝福。

于是，豪氣橫生的高原便有星辰般的神話遍地衍生，四處生長。

四、高原的篝火燃起來了。

遍地鳥聲，傳遞著一個騷動的信息。

我回首高原，幼小的樹木們在瘋狂地生長，刻骨的震顫浸透著高原的坎坷歷程。而那高原吹嗩吶的高手卻任淚水悄悄地滲入竹管之中，使高原的回聲更加蕩氣回腸。更加遙遠而悠長。

于是，我領悟了高原之外的大海潮汐為什么時時在高原人的內心深處撞響。

五、陽光在河中泅渡。我的心海在逆水行舟。瞬間，高原使大風蕭蕭，撼山動石，吞云吐霧，席卷枯木，沖破禁錮……

河在谷底呼嘯。我在山巔心如潮涌。那吹嗩吶的高手呢?已持一只槳，劃進深深的高原河。

于是，無數的驚嘆，在高原河峽谷中疊起一串串傳奇。而今，陽光爍爍。

我仍站在高原之巔，看一顆哲人的頭顱，任思索積淀在生命的古渡口。打撈靈魂的方舟。

穿過高原河疼痛的水聲，我看見一棵老樹聳立在高原的斷崖上……

于是，我仿佛又聽見一個滄桑的聲音仍在吟唱：大江東去，浪淘盡……

走進放馬坪

一、我在蒼茫中四處尋找，腳步移動，如蓮花吐蕊。隱約中一個聲音傳來，我看到了屬于天地的放馬坪的生命舞蹈。

佇立洗馬塘前的振臂一呼，感動得讓每個渴望生命的人都悸動不安。

綠草叢中一個莊嚴的夏天舉起了深重的天空。而我，于無緒的雜草中發現了新徑。

那里，天地遼闊，東風浩蕩。

打獵的人，來往自由。

二、就這樣，在放馬坪隨著一陣清風飄去，有鳥的翻飛，鳶的輕靈……

溪水是一曲未經化妝的民謠，從該來的地方來，到該去的地方去，那么自然，那么輕盈。

掬一捧，你就會通體透明，無與倫比。

歌聲自遠方飄來。我擁有的夢，歇在清風的肩頭。于是。歲月與滄桑同存，性靈與果實同在。

三、在千山之外，在萬水之外。

放馬坪，仍是我青春之夢發芽的地方。

云啊，雨啊，霧啊，千萬年縈繞不休。

風聲瀟瀟，細雨蒙蒙，逝去的悲歡與蒼涼，慢慢地凝起歲月泛著馨香的滄桑。

刀光映日，劍氣沖霄，連石頭也斑駁出放馬坪歲月的蒼老……我觸摸著你啊，放馬坪，仿佛觸摸到血火的冷酷和隱匿的苦難。

放馬坪，你滾落過多少大風中的霸業、塵埃中的戈劍?誰能讀懂你心中攪動著的青春騷動?誰能領悟你瞳眸里眺望家園的萬般柔情?

四、閉上雙眼。時間的羽毛飄在歲月的路上，我佇立放馬坪的身影，像不像一棵黑夜之樹?

鳥，沿車轍飛去。我默默無語。

眼淚也罷，歡笑也罷，思念也罷，一切都會沉入歲月的深淵，隨風飄逝。

我不是森林，只是一棵老樹，只有到思念的終點，才會覓到我漂泊的地址、心靈的驛站。

五、遠方的樹蔥蘢欲滴。

何處覓高丘?何處找壁崖?

放馬坪，將暴風驟雨灑給我吧。讓我看看，蒼蒼茫茫的流云之上，迷迷幻幻的狂風之中：

誰震撼的力量能縛住蛟龍!

誰騷動的心靈最貼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