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鏡像（外一章）

張　筱

很久沒有對著鏡子。研究自己。

研究得認真仔細：從頭發，到額頭，到眉梢眼角……

看著另一個模樣的我，心中很訝異。

那些歲月的刻痕。那些快樂著的魚尾紋。那滄桑著的前額與渾濁的眼白。那些。藏在瞳孔背后的憂傷與孤獨——

鏡子里那個虛晃著的影子，讓我吃驚、懷疑：他就是我?

突然又有些眩暈的感覺。

鬢角的白發。讓人心生白駒過隙的感慨。鏡像，把生命浸洇在這晶體的墻壁上。仿佛如隔世的恍惚。

突然想起還有許多事沒有做。有幾個夢沒有圓。就一下子老了。

突然覺得過往的得失計較。變得毫無意義。突然覺得從明天起。該理一理生活的秩序。突然覺得活著，的確是很欣慰的事。突然覺得健康著，本身就是快樂的意義。

哈一口長長的氣息。讓鏡像朦朧起來。對著鏡子。我不在意那些生命的側影與滄桑的紋理。

握緊拳頭。我覺得雙臂貫注著力量。

撫著胸膛，心，還是那樣有力。

鏡子重新明亮起來。鏡像還是那樣凸在那里。我笑了笑。另一個我也對著我傻笑。

我做了一個擴胸動作。背轉過身后。心也笑了起來。

輪回的冬天

鐵橋寂靜了風的顏色。白塔在高高山之巔不動聲色。那些錯落在水岸之上的金城關建筑群。雕梁畫棟的色彩痕跡未干。

白馬浪一反往昔暴戾。清冽的波紋改寫了黃河的不羈。盡管這個冬天沒有雪落，但水邊的冰花，卻寫滿了誓言。突然發現，許多人。還有一些愛情的影。徘徊在河邊……

原來在水邊上。站立著一個輪回的冬天。

朝霞的絢麗。跌落在塵世喧嘩中。裝飾生活的繽紛五彩。

那些水鳥的姿勢。如季節裙裾上的紐扣，一起一落。規則排列。那些葦草的青蔥與鮮活。隱沒于岸的記憶。那些久遠的傳說，挾裹著凜凜北風。在西北大地縱橫捭闔。

一只大鵬由遠而近。在我的眼眸深處，在金城關前一個旋轉。又撲閃著翅膀漸行漸遠……

大鵬一個轉身。我看見了時針的蒼黃之色。

一座道觀。散亂多少心事的煩憂。如悠悠白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聚散本是自然常態。聚散本是生命真諦。

一組大型雕塑群。面山背水。山是城南的山。水是城北的水。

而唐僧的馬蹄。早已幻化了時空。聲聲馬蹄，濺落時空的遠。城，在馬蹄的印痕里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