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故鄉

李笙清

一鄉情，從城市的肩頭探出頭來。我的心。便真實地回到了故鄉。

一棵長在水邊的樹，皸裂著深深的抬頭紋。濃陰之下，似乎還有瓦片呼嘯而過的回聲。在水波上激起串串水漂。在槐花盛開的五月里。這抹回聲，是我無法掩飾的鄉愁。

有鷓鴣掠過的地方。罱泥船已掩去蚌殼劃出的軌跡。在懷鄉的季節。箴言如炊煙裊裊。小荷已開始綻露出生命的原色。

媽媽，我的家在你放在閣樓上的搖籃里。早已沾滿灰塵。

而失語的黃昏。我沿著你的視線卻找不到的家，竟是老槐樹上那個溫暖的鳥巢。

二路從蘆葦林中流出，欸乃聲聲，百轉千回。媽媽，你的烏篷船還在我夢中搖晃，幾十年來。那雙船槳，那葉漁帆，還時時牽動著我的囈語。

荷葉田田，菖蒲如歌。被粽子粘連的舊事。總是在蘆荻叢中徘徊。

無聲的依然是閃爍的漁火。是你燈下彎腰織網的剪影。回過頭來的時候，我漲潮的思念。已淹沒在你充血的眼神里。

故鄉，依然遙遠。

三爸爸的酒壺已經干涸，楊花、柳絮落滿河床。老牛的反芻聲，在河上擺渡光陰。

走遍一千個水埠頭。媽媽，我找不到你為我織的那件黃毛衣。在鄉村女人此起彼伏的棒槌聲里。我不知道它是否已長滿苔蘚。水流無聲。

媽媽。你的菜園永遠都是我的心靈棲落的地方。我知道籬笆上的牽牛花，會一直牽絆到你的門前。麻雀依然在老屋門前的電線上唱歌，我的心卻在麻雀的歌聲中漸漸老去。

四是回憶的時候了。一杯水。一個蔥油餅。一個你從地里挖出來的紅薯。或者一顆藏著苦澀蓮心的蓮子……

媽媽。你的帆掛滿風霜。你的纖纖十指，已不再靈巧。你為我靜心編織的圍巾，居然單薄到沒有一個圖案。

可你依然固執地走在蜿蜒曲折的村路上。年復一年，為我唱響那首無字的鄉謠。

媽媽。在每一個月圓的夢里。我都可以聽見你輕輕地叫響我的乳名。

五媽媽。我遙望你的門開的方向。會有一只鳥在長途跋涉之后，疲倦地依偎在你的身邊。

我遙望你蹣跚地走近祖母的墓地。燃起一把香火。我甚至可以聽到你的喃喃自語。祈求長眠于斯的老人保佑你遠方的兒女一生平安。

母親節。我刻意地翻開一本書，就翻開了一頁故鄉的記憶。一頁開滿桐梓花的章節。在我的眼簾，堆砌出一種動人的風景。

媽媽，站在五月的風中。我要悄悄地告訴你。你是一枚心形的梧桐葉。你永遠都是這片記憶中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