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城市

張　鋒

土地與青草

喂養鄉村農戶肋骨的土地。被城市的胃快速消化。紙幣恣肆啃噬土地的聲音。在城市的暗夜乍響。

那日在城市那塊土地上走過。雙足觸摸著鄉村裊裊炊煙。在這塊逼仄的土地上。一抹從樓縫里擠進來的陽光。讓城市的青草。對這最后的家園熱淚盈眶。

今日。一些現代化的機械在那塊土地上跳舞。青草躺在土地邊緣的水泥制板上輕聲呻吟。一棟樓房將從這塊土地里分娩。土地陣痛不已。

這些紙幣制成的房屋住進了青草的家園。

青草微弱的呻吟難以穿越城市的高度。

青草便開始懷念住在鄉村的兄弟姐妹。

穿越城市的鳥

一只鳥，從流水和陽光的村莊飛來的鳥。翅羽攜帶青草的味道。

這只鳥，準備穿越城市。但這只在許許多多村莊飛行的鳥，在城市，迷路了。

翅羽觸摸不到白云的白和藍天的藍。潔凈的羽毛掙脫不了沙塵、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的挽留。

它的眼睛失去了功能，它的呼吸沉重不堪。

一群孩子，在城市的一個角落找到它。沒有呼吸的它。它被這群孩子做了他們解剖游戲的道具。

哎呀，這只鳥的肺怎么和天空有一樣的顏色?孩子們望著城市灰色的天空。

在城市，丟失靈魂的妹子

在城市，一種粉紅色占據著夜的黑。

妹子，從遙遠地方來討生活的妹子。曾經質樸善良的妹子，曾經帶著泥土上路的妹子。將故鄉的村莊在這片粉紅里消融。

站在城市的黑夜。妹子枯瘦的笑讓村莊戰栗。枯瘦的笑拒絕了親人的牽掛。

枯瘦的靈魂在寶馬香車燈紅酒綠里。踉蹌而行。硬質的紙幣上，她們的靈魂顫抖青春的蒼白與迷茫。

妹子，忘記了村莊土地的鋤和禾。妹子，忘記了在村莊土地深處掘著生活高度的父母。臉朝黃土背朝天卻走不進她們的夢。

背對故鄉，她們漸行漸遠。

夢。在她們身后痛苦蜿蜒。

路，在深淵里折疊。

誰來為她們唱響一曲溫暖和喚醒靈魂的歌謠?

門

門是家的主體。門是家與家的交流。門因家而重要。家因門而完整。

在鄉村。柵欄門里住著空氣和陽光；隨手開啟的木門里住著快樂的笑聲：夜不閉戶的門里住著月亮與星星。

在鄉村，門是敞開的。那里人們可以隨便穿行與來往。雞狗可以隨意穿行與跳躍。炊煙可以從門里裊裊飄出。彼此的呼喊聲可以在門對門的敞開中自由穿越。

在城市，鐵質的門外，空氣和陽光在嘆息；防盜門里住滿了警惕：多重防盜門里禁錮了信任。住著絕對絕對的警惕。

在城市。門換了稱呼——緊閉。門上的觀察孔。成了穿越城市門的身份證。

門里門外的人呵。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城市的門。敞開。就會溢出陽光的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