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古都的 “盧龍勝境”

孟凡棟

當你信步南京,沉浸于六朝古都深厚的文化底蘊時,是否注意到矗立于“江南第一樓”之上的“盧龍勝境”匾牌?冀東名城盧龍,與這一牌匾有什么淵源嗎?

南京城西北,瀕臨長江,與南京長江大橋相望,就是以獅子山為中心,有“獅嶺雄觀”之美譽的“盧龍勝境”旅游區,中斷的明城墻從這里沿著獅子山北麓從東向西延續。獅子山上有座“閱江樓”,這是繼武漢黃鶴樓、岳陽岳陽樓、南昌滕王閣后的中國第四大名樓,又有“江南第一樓”之稱。據悉:獅子山原名盧龍山,公元317年,晉元帝司馬睿初渡長江,見此嶺極似北方的盧龍塞,遂賜名“盧龍山”。另載:公元1368年朱元璋君臨天下,國號大明,稱帝后的朱元璋提出“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的政治策略,修建了南京城墻,明城墻13座城門之一的“儀鳳門”就在盧龍山腳下,御賜盧龍山為獅子山,并下詔在山頂建造閱江樓,親撰《閱江樓記》。

兩次詔封,兩個什么樣的背后故事?又是什么緣由讓兩位帝王如此青睞盧龍?先說說這晉元帝司馬睿。司馬睿公元276年生于洛陽,魏武帝曹操大將司馬懿的曾孫,他性格謙和,容納直諫,且崇尚節儉,可惜的是缺乏雄才大略,當了五年皇帝,始終偏處一隅,八王之亂后五胡亂華,北方河山淪落夷狄之手。公元322年,司馬睿憂憤成疾,終年47歲。

建安十二年(207年)五月,為了徹底解除關外的威脅,曹操率領大軍到達無終,準備出塞作戰。但是,當地夏秋季節常見的陰雨天氣導致進遼西的濱海道不通。七月,曹操任命當地人田疇為向導官,避開濱海道,北出200年來人跡罕至的盧龍塞,一路開山填谷,長途奔襲,途經白檀、平岡,率領精銳騎兵萬騎出大凌河,出其不意地進攻遼西烏桓的巢穴柳城。九月,曹操勝利回師。 曹操此次作戰,歷時近一個月,行程400余公里,其中包括無數的山河險阻,難行之地,最終,解除了“三郡烏桓”對中國北部的威脅,掃清了袁氏的殘余勢力,徹底統一河北。而據《盧龍縣志》(民國版)載,盧龍古縣城就在曹操屯兵于此時建造。

《三國志》云:“舊北平郡治在平岡,道出盧龍,達于柳城;自建武以來,陷壞斷絕,垂二百載,而尚有微徑可從。”這條路就是今天盧龍喜峰口到冷口一線,古稱“盧龍塞”。西漢時期,漢與匈奴在右北平(今盧龍)一帶長年作戰,飛將軍李廣為捍衛漢室北防立下了汗馬功勞,令匈奴騎兵聞風喪膽。但是從東漢建武年間到建安年間,長達兩百年的時間這條暢通的盧龍塞變得人跡罕至,只有“微徑可從”,也就是靠著田疇這個“遼西通”,曹操才順利從這條路出塞,直達烏桓巢穴。

《盧龍通覽》記載:公元238年,魏明帝景初二年農歷正月,太尉司馬懿率部伐遼東,至六月遼水(今遼河)暴漲,途中屯兵盧龍。公元281年晉武帝司馬炎太康二年農歷十一月,與鮮卑人慕容部在盧龍大戰。公元303年,晉惠帝司馬衷太安二年農歷十一月,詔封鮮卑人段勿塵為遼西公,率兵戍境。

綜上,我們可以梳理出這樣一個思路,在晉元帝司馬睿的記憶里,北部邊防雖屢遭夷狄侵犯,但在他即位之前依然相對穩固,特別是晉朝先帝們為鞏固北方,多次出兵盧龍塞,并成功地降服了夷狄,然而到了司馬睿時,卻屢屢遭遇來自北部夷狄的發難。盧龍塞不僅僅是北部邊防中一個戰略要地,也是司馬家族征服北夷的象征,而在司馬睿時代盧龍塞卻淪為夷狄,他多想重振司馬家族雄風,可惜終始未能如愿。偏居一隅的司馬睿望著南京城外峰巒,他突然吃驚地發現有處山巒極似盧龍塞,感慨萬千呀!就在這一年,公元317年,剛剛榮登帝位的他,不但失去了北部邊防,西晉也遭到了滅亡,長江邊上的他怎能不留戀,把江南山巒用北方要地命名,則表明了他內心里的期待,但遺憾的是,在此后司馬睿有限的生命里,一直沒有達成他的內心理想。

再來說說那大明洪武朱元璋。公元1368年,通過將近5年征戰,朱元璋推翻了蒙古的統治,站在浩瀚的長江之邊,朱元璋亦是感慨萬千,揮毫寫下《閱江樓記》:“朕聞三皇五帝下及唐宋,皆華夏之君,建都中土,詩云:邦畿千里,然甸服五百里外,要荒不治,何小小哉……”面對盧龍山,朱元璋的內心感受顯然和當年的司馬睿大為不同,而是更多的喜悅,是征服者的喜悅。“中原一統,夷狄半寧,是命外守四夷,內固城隍,新壘具興,低昂依山而傍水,環繞半百里,軍民居焉非古之金陵,亦非六朝之建業,然居是方,而名安得而異乎?不過洪造之鼎新耳,實不異也,然宮城去大城西北將二十里,抵江干曰龍灣,有山蜿蜒如龍,連絡如接翅飛鴻,號曰盧龍,趨江而飲水,未伏于平沙,一峰突兀,凌煙霞而侵漢表,遠觀近視實體狻猊之狀,故賜名曰獅子山……”將盧龍山更名于獅子山,絕不是狀山形而求實名,而是“萬邦來朝”,江山一統的壯哉!洪武二年,朱元璋賜命大將軍徐達屯兵長城沿線,并派兵駐守盧龍塞,開始他“外守四夷”,鞏固中原的經天緯略。喜峰口,舊時盧龍塞,像一顆釘子,死死地捍衛著大明北部江山。

同樣的山戀,不一樣的境遇;同樣的盧龍塞,兩個帝王不一樣的感觸,讓六朝古都金陵有說不完的故事,更讓今日盧龍塞的人們感動,“自有盧龍塞,煙塵飛自今”,而今盧龍塞,煙火繞人家。(責編: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