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靈水

青海湖里的一條小魚

像一塊藍天掉在草原的深處，她平靜地躺在那里。有風吹過，浪濤掀起，飛鳥、白云，都隨波蕩漾。

一條小魚，在水里悠閑地散步，似乎不怕有人驚動他的美夢。小小的鰭，小小的尾，輕輕地滑行，仿佛在等待日月山那邊的光芒。

不遠處，一個老大娘在給小孫女梳頭，一雙布滿皺紋的老手，竟同時靈巧地梳理三根小辮。幾十根小辮，打發漫長的時光。

我一直遲遲不肯離去，回過頭來，羊群像云朵一樣鋪在湖邊。

西夏王陵的一只麻雀

一只孤單的麻雀，不走，也不飛，就在王陵前蹦蹦跳跳。

像幽靈一樣，活動在一個王朝的陰影里，守候九座泥土壘起的墳墓。北斗星陣里，在烈日下也陰風陣陣，它看著成群結隊的人到來又離去。

人們見識了一代帝王的殘忍，將一個種族趕盡殺絕，連一縷孤煙也不留下，

沒有人注意到那只麻雀，特別是麻雀眼里露出的一絲蒼涼。那群離去的人，在當天下午，就有十四人血淋淋地回到了西夏王陵，

賀蘭山上的四只巖羊

四只巖羊，只要不動，肯定會被誤認為四塊灰色的巖石。如果不是走近巖畫太歸神，驚動了它們，還是很難發現。

它們后腿一蹬，前腿一躍，在陡峻的巖壁上靈巧地上躥，觀察半天，也沒看見它們下跳。

它們動作輕盈，連貫，沒有半點吃力的樣子，越攀越高，啃樹葉時還回過頭向我張望。

四只巖羊，像四幅活動的巖畫，一層一層的陽光，灑在它們身上，聽不到它們半點的咩叫。

鳴沙山

五座赭紅色的沙丘雄踞沙海，堆沙成山，簡直不可想象，但這五座有聲音的沙山，像從沙海里伸出的五根巨大的指頭，牢牢抓住我的視線。

常有雷鳴之聲、號角之音從沙山的指縫間發出，像捂著沙漠之嘴，時斷時續，時高時低，忽而聲響如萬馬奔騰、忽而音弱柔若琴笛。

常常水往下流，在鳴沙山，沙卻往上流，微風輕吹，也能把細小的沙面吹起一圈圈、一層層柔美的漣漪。鳴沙山腳下的不遠處，竟然隱藏一眼泉，形同滿月，周圍黃沙浩浩，她卻靜如處子，清澈透明，藍天在她的懷抱里晴空萬里，白云在她的懷抱里悠悠飄蕩。

鳴沙山那么多沙子，細小得像塵埃一樣，隨便抓一把，密密匝匝地聚攏在我的手掌上，散發出陽光的味道，還閃耀著各自的顏色，讓我的心與大漠融為一體。

她們寂寞而又孤獨，從不喊叫一聲，除了在風中，呼嘯著起舞……

胡楊

在沙漠上，胡楊天生孤傲地站著，就像一個極有修養的女人，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在她寬容的懷抱里，我不用愧疚，我不會是最后一個觀賞她的路人。

胡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朽一千年，朽而不倒一千年，還有什么愛情比這樹更久遠?

胡楊，無枝無葉、只有碩大的軀干顯得光明磊落，像一個坦蕩的女人，我在她面前，像個可以隨便撒野的孩子，她在我的撫摸下，更像一個溫順的女人，傷痕一樣的眼睛，讓人終生難忘。

親愛的，什么樣的陰影，能有如此的冰涼?除了在那遙遠的地方，想起你。

懸臂長城

低矮的長城，像一條斷臂懸掛在山腰上，晾曬在烈日下，四百多級臺階像云梯一樣，我一步一步往上爬。

一只蝴蝶，滿山惟一的蝴蝶像艷麗的花朵，在身邊綻放。她一路跟隨著，是那樣醒目、輕盈，整座山因為她的飛翔，顯得生機勃勃。

回過頭來，我看見一群羊在一片荒蕪的戈壁上，慢悠悠地走動，惟有一只黑色的山羊，在不安分地張望。

除了思念，還是思念，在黃草營的黃昏里伸展開去……

(向天笑：1966早出生，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現供職于湖北省黃石日報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