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右

凡　娘

一個兒男人若愛一個女人。必定會走在她的左邊——她相信老話中的真理。比如她的他，走在路上，他總是為她擋著車流、人流，擋著可能發生的一切碰撞。小細節里有大愛，她相信自己會永遠走在他的右邊。

這個月。他媽媽來看望他們。她明白，名義上是來看望，可實際上是來對她進行全面考察的。為了兩人的未來得到長輩的祝福，她委屈自己討好未來婆婆。可未來婆婆第二天就開始挑剔，看著桌上的飯菜直搖頭，她的臉色當時就有些難看，幸好有他在一旁打圓場。她看看自己深愛的男人，想了想，反正未來婆婆呆不了幾天，自己何苦和她過不去?她愛他，當然不愿他受夾板氣，于是保持微笑，耐心聆聽未來婆婆的教誨，自認為給他掙足了面子。

未來婆婆臨走那天。他們去飯館吃飯。三個人并肩行走，有說有笑，可她總覺得什么地方有點兒不對勁，一時又說不出。因為是送別宴。兩個女人都很照顧對方，晚飯吃得一派祥和。飯后三個人往回走，他給她買了冰激凌，給媽媽買了香蕉。她一手舉著冰激凌，一手牽著他的手，走了一會兒，她突然明白為什么不自在了：她一直走在他和他媽媽之間!可如果她不走在他們中間，就只能走在他的左邊，走在最靠近車流的這一面!

她的心忽地蕩了一下，想起辦公室里阿婧說的話：“沒結婚之前，在我老公心里，我排名第一；結婚后，他父母排名第一。我第二；有了兒子后，他父母和兒子并列第一，我排名第三!”她心里想：可我們還沒結婚啊，我的排名怎么就降到第二了……

未來婆婆走后，兩人的生活似乎恢復了正常。外出時，他仍走在她的左邊，小心呵護著她。可她已經知道，這幸福的位置是不確定的。她感到委屈，對這份感情也有了質疑：她究竟是不是他的最愛?

沒容她想明白，轉眼到了國慶大假，按原定計劃，他們一同回她家。

她父母對他很和善，像對待自家孩子。她驕傲地對他說：“我看中的人。我父母一百個滿意。”言下之意，他媽媽卻對她百般挑剔。他笑笑。沒吭聲。

過了兩天，她會同學回來，看到父母與他在自家后院說話，悄悄走過去，竟聽到媽媽說：“……我們女兒喜歡你，我們也沒得說，雖然我們總以為女兒會找個……”爸爸拉了拉媽媽的衣襟。可媽媽還是說下去，“她掙的錢不比你少吧?再說她身子弱，以后家務事你得多做點兒……”她聽不下去了，趕緊出來阻止媽媽，又悄悄對他說：“你別介意啊。”他笑笑，說：“當媽的都認定自己的孩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我媽不也這樣?”

臨走那天，媽媽一定要送他們到汽車站。他提著包，她挽著媽媽，正說話呢，一輛摩托車突然從后面沖過來，掛住他的包將他拽了個趔趄。她嚇了一大跳，他說：“沒事，你把媽媽照顧好就行。”她一看，他在自己的左邊，而媽媽在自己的右邊——她自然地將媽媽挽在了右邊，而他永遠將媽媽放在右邊，不管是自己的媽媽，還是她的媽媽。

她很快就嫁了他。她當然一直走在他的右邊。偶爾也有人頂替她的位置——他父母來，或者她父母來時。再后來，有個人永久地站在了她的右邊，那是他們的兒子。她幸福地走在中間——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兒子。

她不在最右邊，可她一直在他的右邊。這就夠了。

責編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