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你一場歡愛

翎　子

新婚半年后的一個周末，本來答應參加她和朋友在網上發起的郊游活動，結果單位臨時有事，派我去上海出差。

她老大不高興，低著頭抿著嘴看都不看我，沉默地收拾裝備。

她并不是個小氣的妻，向來不為小事同我慪氣，那次，不知怎么會生那么大的氣。開始我還嬉笑著跟她道歉，后來看她當真氣惱，索性不再說話。想，小事而已，至于嗎?

就那樣，兩個人賭氣各走各的，臨出門，話也沒說。

下了飛機，竟然還不見她的電話和信息。以往我出差，到達目的地后肯定會有好幾個她發來的信息——牽掛我的平安。這次，太意外。

生氣歸生氣，到底我忍不住，先發了信息問她：到了沒?

她卻不回復。我想了想，干脆給她打電話，好半天她才接。問她在哪兒，她冷漠地答了兩個字：路上。

好了，別生氣了，是我不對。我說：想要什么，我買給你。

她忽然掛了電話，我正莫名其妙，她的信息發過來：想要你，現在買得回來嗎?

我心頭一頓，她向來不用這種口氣說話，這次到底怎么了?坐在機場的巴士上，我耐著性子小心地問她：到底我做錯了什么?

半天，她回過來：為這次郊游，我準備了雙人帳篷、柔軟的睡墊、小毛毯、MP3里動聽的音樂、熏衣草味道的花袋和一個美妙的心愿，可是，你辜負了我。

我把信息念一遍，又念一遍，恍然，熏衣草的花袋讓我醒悟過來：我們第一次歡愛，那個動人的夜晚，小屋里一直飄逸著熏衣草的清香，那淡雅迷人的味道，讓記憶更添了美妙。原來，她是準備了一場野外的美好歡愛，我承諾了她，卻沒有做到。難怪，難怪她會這樣生氣。

我心里開始有深深的自責，結婚后。隨著時間的流逝，所有的歡愛漸趨平淡，這次她處心積慮地制造浪漫，我卻無福消受，多可惜。

我開始鄭重地道歉，她說不原諒我。我說我是笨蛋，她說還不行。我說我是超級笨蛋，她說，是豬頭還差不多。

她終于不再生氣，開始打來電話，撒嬌地數落我一通，然后小聲地說，你，回來以后，必須給我打個欠條。是是是。我連聲應承，打欠條打欠條。我心里開始焦灼不安，恨不能馬上插上翅膀飛到她身邊。

原本需要3天辦完的事，一天半就辦完了，我坐了當天下午的飛機趕回家。她正穿著我的大背心打掃衛生，我把行李一丟，沖過去抱起她。她堅決抗議，不行，你必須先給我打欠條。

不打了，我現在就還債，我低頭吻她的臉。

不能耍賴。她從我懷里掙脫出來，堅決地找來了紙和筆。

我啼笑皆非，卻只能照做，在紙上寫：今欠何小瞇同學歡愛一場。她喜歡瞇眼睛，何小瞇是我給她起的雅號。寫完，我恭敬地遞給她。她看一眼，撇嘴：不行，太簡單，應該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何小瞇同學。我聽話地添上了“最漂亮”3個字。又自作主張加上了最可愛、最招人疼等詞。

她的臉上有了笑模樣，想了想又說，是保質保量的歡愛一場。我大笑，立刻添上“保質保量”，略一思忖，又添上“柔情似水”。她說，應該是“完美”，好吧，我寫上。一張紙快被寫花了，然后我又寫明態度：要自覺主動、激情萬丈地償還。最后，寫上我的名字。

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還要寫上，如果做不到，自動辭去老公一職。這次，我沒有聽她的，把那張長長的欠條一丟，再度抱起了她。這次，她沒有拒絕，卻張口咬住了我的胳膊，用了一點力，有點疼，有點幸福。

一場歡愛，時間地點并不新穎，卻因為那張欠條的小小前奏，顛覆了所有習慣的平淡。我和她，被一次次激情淹沒，被幸福淹沒。

那張欠條，她認真收了起來。之后，每次我們在一起，總會提起它。我總是問：這次是還債了吧?她會裝模作樣地回味片刻，點評道：嗯，態度不錯，也算保質保量、柔情似水，可是，還不是那么絕對完美，你說呢?

說這樣的話時，她又習慣地瞇起貓一樣的眼睛，笑嘻嘻地看著我，令我倍生憐愛……也已經很多次去了野外，一次次在雙人帳篷和熏衣草的香味里緩緩地愛，可終究也沒有還上那一次的虧欠。

我知道，我是永遠欠了她的，欠她一場完美的歡愛。但是沒有關系，我有一生的時間慢慢償還。那張欠條，其實，它已成了一把打開幸福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