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心

旖　沁

結婚五個月后，肚里的小生命猝不及防地到來了。我還沒能從甜蜜的二人世界中回過神來，各種妊娠反應接踵而至，頭暈乏力、食欲不振、厭惡油膩、晨起嘔吐，整個人一下子沒了精神，煩躁不安。無助的我打電話給母親，她很高興，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注意事項。

母親的安慰總是能讓我浮躁的心平靜許多，將為人母的我再一次對她有了依賴。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孩子出生后的照看問題被提上日程。公公婆婆年紀都大了，還老是三病兩痛的，走路都吃力，更別提帶小孩了。我自己初婚又不，瞳帶孩子，怎么辦?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孩子的外婆，可跟母親通電話時她好像并無此意。我記得剛結婚那會兒，母親可是天天說著要幫我帶孩子的，等到真的有了，母親卻連一個字兒都沒提!我心里暗暗有點埋怨母親。

沒過幾天，母親又來了電話，說等我快生時，讓妹妹過來照顧我，順便幫著帶小孩，在家里閑著也是閑著，等孩子大一點了，就讓我給妹妹在當地找份事情做，姐妹倆在一起有個照應。還囑咐我不要再用手機了，說輻射大，對胎兒不好。我只是聽著，沒有說話。

掛斷電話后我心里特不是滋味：以前老說幫我帶小孩的，這會兒又把妹妹差使過來，她一個小女孩兒哪會照顧孩子，說不定還得自己挺著個大肚子照顧她，完了還得替她找工作，這不是幫倒忙嗎?

由于父親早故，家里只有母親和我們姐弟仨相依為命，我是老大，肩負照顧弟弟妹妹的重任，從小就比較聽話，凡事裝在心里，所以，我縱使有再多想法，卻仍口頭應承著，啥也沒說。

七個月后妹妹真的從老家過來了，不僅帶了兩只雞和大量雞蛋，還帶了一些家里的土特產。我和老公給妹妹騰了一間房，好好安頓了她。

妹妹很勤快，幫著我買菜做飯洗衣服，倒還貼心，不像在家時那般調皮懶惰了。只是，我發現，妹妹似乎總是不太開心，心事重重的，也不似在家活潑了。而且，妹妹來了近一個月，也不見往家里打次電話。現在想來，好像有點不對勁，有天我叫住了正在廚房刷碗的妹妹，說出自己的疑問。妹妹說：姐，你太敏感了，沒什么的，你家樓下就是電話亭，我怕吵著你，下去打過好幾次了，媽說家里一切都好，叫你安心養胎。

我也沒多問，自從母親說手機輻射影響胎兒，我咨詢醫生后，就把手機報停了。一直到孩子出生，快滿月了，臨近三八節的時候，我再次叫妹妹給家里打電話，請母親過來吃滿月酒。妹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原來，我剛出嫁四個月時，母親就老是犯頭痛，路走多了就呼吸困難，有時還昏厥。想著我新婚，不忍告訴我，只在附近診所買了點治頭痛的藥，發作時服一粒便敷衍了事。得知我懷孕的消息，母親更是不敢提自己的病了，怕我擔心她影響到腹中胎兒。妹妹來之前，母親因病情過重，昏厥后不省人事被送往醫院搶救，因縣醫院醫療設備差，束手無策，全家人只得擔著風險連夜轉院了，治療了一兩個月，動了手術，頭上還打了一個洞，總算保住命了，但要靜養好長一段時間。母親病中告誡妹妹不能道出實情，以免我過度傷心危及胎兒和自身安全。

聽著妹妹的話，我早就泣不成聲了，趕緊收拾東西去趕車。

還沒進家門，我老遠就看見母親光著頭，坐在門口的搖椅上曬太陽，面容憔悴，但雙目的神色卻有著說不出的安詳。我一下子撲過去，跪在母親身邊哭起來……

編輯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