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羨慕那些過目不忘的家伙

方奕晗

關于讀書，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困惑——看了就忘。每次拿到一本新書，興致勃勃地一口氣讀完，之后便放在一邊，轉去開發其他的。

直到有一次，我在書柜前徘徊，忽然發現眼前這些橫七豎八擺放著的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我可以很明確地知道，我讀過它，寫得似乎還不錯（或者很精彩、非常糟糕）；陌生的是，我很難回憶起書中到底講了些什么、好在哪里，甚至是主人公叫什么。

和我這樣的“印象派”截然相反的另一類人，有著令人嫉妒的記憶力。他們可以隨口提及N年前某本書中的一處細節，可以自如地引述學生時代課外讀物中的某個觀點，甚至可以在書柜第二層左起第五本書的中間偏后部分，尋找到一句話的準確出處。

我有了一種莫名的挫敗感。

后來無意中聽到有人說起，“不管我看過什么書，三個月后它就又是一本新書”時，我頓時找到了知己，感謝他讓我知道，身處困頓當中的不止我一個。

為了彌補記憶方面的“缺陷”，我試著調整了一下閱讀方式：隔一段時間就要把看過的書重讀一遍。至于選哪些書重讀、隔多久重讀一次，這些完全是隨意的。這個過程甚至簡單到，我不經意走到書柜前，目光落在某一本書上，覺得有些陌生了，便會拿起來，翻開——當然，它一定是在我記憶片段里得分在70以上的。

重讀舊書讓我獲得了一種全新的體驗：記憶中散落的片段被陸續串聯在一起，忘記的被一一撿拾起來。一起被撿拾起來的，還有當年讀這本書時的心情。這就像與久違的老友坐在一起回首往事，你一句我一句，言談話語之間全都是過去的溫馨。

讀同一本書，因為隔了歲月，也有很多感受是不一樣的。當時還小，會為羅密歐和朱麗葉哭鼻子，恨不得自己動手改個大團圓式的結尾；也會在讀《紅樓夢》時不耐煩地跳過那些細膩而冗長的描摹，專挑寶黛的愛情故事細細品味。現在長大了，已經明白悲劇的力量遠遠大于喜劇，王子和公主即便走到一起，過上的也不一定是幸福快樂的生活；再讀《紅樓夢》時就會發現，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那些詩詞對聯牌匾、那些瑣碎平常的生活細節，同樣透著才華和智慧。

漸漸地，我開始享受這個過程了——因為重讀舊書并不僅僅意味著我花了別人雙倍乃至三倍的時間去了解和記住同一件事，它更意味著一個機會，讓我們在無意之間和過去的自己相遇，見證這些年的成長。?茭

（王燦海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