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波
纖維素恐怕是人類使用最久的一種聚合物。所謂纖維素,是指由葡萄糖組成的大分子多糖,不溶于水及一般有機溶劑。它是世界上最豐富的天然有機物,要找到實在太容易了。有植物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因為它是植物細胞壁的主要成分。一般木材中,纖維素占其總成分的一半左右。就算想要得到純天然的最純的纖維素,也不是難事,去棉花地或者鉆被窩都可以。棉花這種給過我們太多溫暖的東西,可能是纖維素含量最高的“天然產品”,接近100%。
人類用木材建房子,用棉花做被窩,可以說是對纖維素的利用,實在還談不上改造纖維素。纖維素還有一個眾所皆知的用途,那就是造紙,但這種已經有些技術含量的“工藝”仍舊不算是改造纖維素,而更像是對一堆原材料進行去雜提純,去掉木質素等成分,保留纖維素。當然,木質素通常都不會被完全“消滅”。一些造紙廠為了節約成本,往往馬虎行事,生產出來的紙很容易變黃,就是因為紙里還有大量木質素。木質素在空氣中被氧化,便呈黃色。
對纖維素的改造是從化學家那開始的。
瑞士化學家舍恩拜因相信很多人都不陌生,他就是1839年發現臭氧的那個家伙。1846年的一天,他的妻子不在家。之所以強調這一點,是因為妻子如果在家的話,是絕對禁止他跑到廚房里去做實驗的。那天,他在廚房里到底是做一個什么實驗,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但他忙中出亂弄灑了一種酸的混合物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由于擔心妻子回家“抓現場”,舍恩拜因隨手抓起妻子的一條棉布圍裙擦拭污跡。為了不讓妻子在使用時發現“罪證”,他決定把圍裙掛在火爐上烘干,結果圍裙“撲”的一聲著了火,瞬間變成了一小撮灰。
作為化學家的舍恩拜因,自然不會認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意外失火事件。他意識到其中的不正常,比如說圍裙并未接觸火焰,并且烘烤時間很短,溫度上升不會很快。于是,他從中受到啟發,開始著手改造“棉布圍裙”,即改造纖維素。他將硝酸根(1個氮原子和3個氧原子)與葡萄糖中的氫氧根(羥基)連接,然后再用硝酸和硫酸的混合物來處理纖維素。這樣做當然不是為了制造有神奇功能的衣服或者棉被,實驗的最終產物可不是溫柔體貼的家伙,而是一種十分恐怖的東西——烈性炸藥。
舍恩拜因所制得的化合物叫做硝化纖維素,他為其取了一個“市場名”——火藥棉。舍恩拜因有很強的市場意識,在認識到火藥棉的市場潛力后,主動出擊,把制造火藥棉的秘方賣給了幾個國家,因此發了筆小財。在這之前,人們使用的火藥都很不“環保”,一點燃就會濃煙滾滾,不但弄臟了大炮,還妨礙視線。而舍恩拜因的火藥棉威力更大,還不冒黑煙,因此受到了青睞。不過很快大家就發現,在其缺點面前,所有的優點都不值一提。火藥棉因為太容易“走火”,以至于火藥工廠紛紛倒在自己產品的“壞脾氣”中。后來,英國化學家迪尤爾對火藥棉進行了改良,終于制得了“安全的火藥”。
火藥的發明、改良和利用,被認為是影響世界歷史和人類文明的100件事情之一。不過在化學家眼里,火藥的意義卻膚淺得多,“僅僅是纖維素改造史上的一聲巨響”。而在100多年后的今天,纖維素改造再次迎來了“影響人類文明”的歷史機遇。隨著全球性能源短缺問題的日益嚴峻,科學家把尋找“新驅動力”的目光轉向了纖維素。用玉米造石油一度是個熱門話題,然而這種“讓機器跟人類搶糧食”的做法存在著許多爭論,也并不被看好。但是,如果能利用木材廠剩下的木屑、農民廢棄了的秸稈以及稻殼制成燃料,從而讓街上的汽車跑得更歡,卻會是眾口稱贊的事情。
然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雖然現在很多國家都能夠生產“纖維素乙醇”,但由于技術上的瓶頸,成本都比較高,其中最大的難題是發酵環節,即如何將纖維素轉化為通過發酵能夠分解的成分。要做到其實很容易,至少在化學家的工作室里,分解纖維素不過是個簡單的普通實驗。但是,當上升到實際生產過程中,就不得不考慮包括成本在內的很多問題。至少現在,纖維素酶依然價值不菲。
有人問,不是很多細菌都可以分解纖維素嗎?是不是可以讓它們來幫忙?一點沒錯,很多細菌的確有這能耐,而且科學家已經開始打起它們的主意來。那些能夠分解纖維素的細菌會讓纖維素發酵,從而產生乙醇和其他有機酸。但是,細菌不會理會人類的意圖,不會只“制造”人類想要的乙醇,也就是說,它們“用纖維素制造乙醇”的效率也非常低,更多的是“把一種廢物變成另一種廢物”。不過科學家終究還是有辦法,他們對一些天然細菌進行遺傳改造,刪除了一個目標基因組,這樣做的結果是被改造的細菌在分解纖維素時只會產生乙醇。這項技術成熟之后,將會顯著降低纖維素乙醇的生產成本。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纖維素乙醇就會成為一種被廣泛運用的新能源。到那時,街上跑的汽車開始換口味,不再“喝”汽油,而改“喝”纖維素乙醇。而這種乙醇的原材料,可能是一堆木屑,一堆廢紙,也有可能是誰家里一床爛得已經沒辦法使用的破棉被。因此有人開玩笑說,到那時候,棉被都能驅動汽車了。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