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竹枝詞里的捕魚

楚 君

竹枝詞是一種歌詠地域風俗的詞。它通俗翔實，史料價值很高。上海瀕海臨江，上海人又素喜食魚，故以漁業為對象的上海竹枝詞，流傳至今，尚存一定的數量。

晚清秦榮光是描繪上海漁家生活最有成就的一位。針對當時有人不甚了解漁家的苦樂，他仗義執言：“捕蟹撈蝦十二時，潮來棹向浦心馳。田家苦羨漁家樂，那曉沖風犯浪危。”相對來說，農家有農閑的時候，漁家卻一年12個月(十二時)不得閑，隨著潮水漲起，馳向云水深處，頂風抗浪，將性命托付于洪濤風險。

但漁家又是樂天知命的。秦榮光的另一首竹枝詞，以詼諧口氣寫驚險場面：“更有漁婆髻不梳，柳蔭結網落潮初。夜乘月黑沖風雨，出助漁翁網巨魚。”這個漁婦很可愛，也很勇敢。為了趕在漲潮時出航，也不梳妝打扮，趁落潮這個空擋，在柳蔭下飛梭結網。網結好了，偕同夫君，趁月黑風高，駕舟劈波斬浪，風雨中夫妻立船頭，合力把網上來，逮到了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好一幅漁家夫唱婦隨的捕撈圖啊!

“谷雨之后，百魚上岸”，俗稱“桃花汛”。春天是魚之“熟”季，也是捕魚人收獲的日子。清康熙崇明知縣王恭先《瀛洲竹枝詞》：“一年春熟是漁舟，短滬長罾雜沓收。最愛魚頭敲石子，卻憐蝦尾似銀鉤。”海邊，漁舟出海春潮急，在魚蝦密集處布下羅網——短的是滬，一種竹制的漁具；長的是罾，一種用竹竿做支架撐起的扳網。看潮水將魚蝦趕進來。接著，一陣手腳并用，收網羅，魚蝦乖乖地進了艙。最愛看的是那黃魚(石首魚)，仗著自己魚頭里有兩粒石子，潑刺刺地蹦跳，以大欺小，似一把把錘子敲打蝦群，可憐的蝦兒被敲打得猶如一鉤彎月般蜷曲起身子，魚艙里唏哩嘩啦響作一團。捕撈豐收的熱鬧場景，真是喜煞了捕魚人。

而清成豐程兼善《楓涇雜咪》，寫金山水鄉的捕撈景象，又是那么地充滿詩情畫意：“三二燈火照魚鉤，楊柳橋低不礙舟。捕蟹漁郎蓑覆背，賣蝦鄉婦布包頭。”燈火疏落，映照魚鈞，扁舟穿過溪西楊柳掩映的小橋。漁郎背披著蓑衣低頭捉蟹，岸橋邊頭裹藍印花布的鄉婦，叫賣著裝在水盆里的剛釣上來的鮮活青蝦。水鄉的傍晚清新醉人。

時隔百余年，讀這些竹枝詞，我們是不是仿佛聽到了魚躍人歡聲，聞到了鄉土氣魚腥味，感受到了一種雋永的海情浪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