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

羅永常

剛過伢兒年，柳灣便沉浸在濃濃的年味中。

阿木回家過年，正好遇上鄉親們平毀酸柚酸柑樹。這些酸柚酸柑雖然個大色佳，可就是酸掉牙呃!

阿木便說，大伯大叔，別毀了，10元一蔸，咱全買下，但要帶泥包活啵。

于是，全村的酸柚酸柑樹全賣給了阿木，600余棵，橫成排，豎成行，栽了整整40余畝!阿木把那些長期拋荒的山地拾掇起來，并美其名曰：阿木生態果園。

這個消息傳到坡那邊的春桃耳里，便火燒眉毛似地趕了來，氣急地說：你個木腦殼呃!花五六千塊錢，買一坡酸柚酸柑樹干么?

阿木卻喜滋滋地說，嘿嘿嘿，這全是些寶呃!

春桃嘴一撇，你才是個真正的憨寶呃!

阿木瞳孔里燃起的一豆火苗，旋即暗了下來。

……

春桃是阿木的相好。冷靜下來，春桃便問：阿木，你不去打工了?阿木卻說，阿桃，咱們總不能打一輩子工啵!春桃說，咱們山里人，除了打工還能做什么呢?阿木卻暖暖地望著春桃說：阿桃，咱想在家里侍弄生態果園呃。春桃白了他一眼，說：你就只曉得侍弄那幾蔸果樹，在廣東侍弄了五六年還沒侍弄厭么?阿木卻嘿嘿一笑，咱在廣東那幾年的生態果園可沒白搞，那套技術都讓咱學回來了呃。

他們誰也沒有說服誰。最后，春桃口不對心地說，阿木，你在家里侍弄果園，那咱出去打工，到時看哪個的錢掙得多呃!

阿木眉頭微蹙著，不答。

正月初六，過年的味道還沒淡去，在家沒呆幾天的年輕人，又拎著大包小包，朝著夢想中的城市出發了。愣在歪脖子老柳下的阿木，目送著春桃漸漸遠去的背影，只覺心里酸酸的。

……

春天的腳步慢慢地爬上枝頭，阿木的生態果園就有模有樣地搞起來了。年前，阿木高位換冠的蜜柚、長柚、宮川、臍橙，正在抽枝發芽，而且已經開出了一串串的小白花，惹得蜂兒飛蝶兒舞呃。

阿木迫不及待地給春桃打電話。阿木心想春桃聽到這樣的喜訊一定會欣喜若狂。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春桃聽后只是不冷不熱地回了他一句：這輩子，你就只有侍弄果樹的命!

阿木的心生疼。

阿木的生態果園實行立體種植，把排灌、養殖、遮蔭環環相扣，形成了一個生態循環圈。水池里養殖牛蛙、南美螺、大種鯽。水池四周栽種獼猴桃，伴以少量瓜蔬。入夏，果園里掛了密匝匝一層青皮果，瓜棚下蛙鳴魚躍。阿木了得!一下驚動了四村八寨，來參觀的人絡繹不絕。在這參觀的人流中，有個叫蘭花的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人品有人品，而且對阿木佩服得五體投地。當她見到阿木在一棵酸柚樹上高冠嫁接的蜜柚、長柚、臍橙、宮川和金錢桔的果子交織在一起時，高興得跳了起來，拍著手說：這簡直是果園藝術品呃!為了學技術，她不要報酬，非要幫阿木打一年的義務工不可!

但阿木心里仍然裝著春桃，他們畢竟是青梅竹馬嘛!阿木一想春桃，就打電話給她。每回掛了電話，阿木總感到阿桃對自己是越來越冷。

入秋后，阿木的果園獲得了大豐收。更讓阿木興奮的是，不少老板找上門來，要和阿木簽訂包銷合同。阿木心里溢著蜜，于是馬上打電話給春桃，想和她一起分享豐收的喜悅。可是，對方卻成了空號。

阿木的心就像被馬蜂蜇著般疼。

一晃又到了年底，出去打工的年輕人又拎著小包大包回來了。阿木發現，在返鄉的人流中卻沒有春桃。有些著急的阿木，便向返鄉的姐妹們打聽，姐妹們告訴他，春桃閃婚，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廣東佬呃。

阿木的腮幫抽搐了幾下，心里好疼。

就在阿木悵然若失的時候，他的手機兀自響了，一看是蘭花發來的短信：阿木，如果你不嫌棄，咱愿意給你打一輩子工呃!

阿木的喉結蠕動了一下，鼻子一酸，久違的溫暖涌了上來。便馬上給蘭花回了短信：親愛的，咱也愿意為你打工一輩子呃!

阿木在關上了一扇愛的窗戶的同時，又幸福地打開了愛的另一扇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