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組詩四首）

邱紅根

鏡 中

有一次，

在“惠民”理發店，

我注意到鏡子中的自己，

那家伙滿臉橫肉，體態臃腫，

那家伙賊眉鼠眼，皮笑肉不笑，

他是我嗎?

有一刻我神志恍惚。

遲疑，虛擬——

強烈的日光燈連同胖子師傅的笑

顯得多么不真實……

長久觀察之后，

我得承認，我能夠辨明，

鏡中的左實際是生活中的右。

是的，僅此而已

創造力

你把疊好的紙飛機接上電線

試圖讓它飛起來

你把爸爸的頭畫得比身體還大

你說：“這樣才更有學問，

——爸爸才能做爸爸。”

你讓小狗穿上自己的花羊毛衫

為了不讓它患上重感冒

……

你3歲，你的天才

常常讓我們感到驚訝和不安

你蔑視傳統，真的

你有我們無可比擬的創造力

移 植

“爸爸，你看，他們在移植春天！”

——六歲的揚揚，臉上泛著紅光

仿佛發現了小區的秘密

抬起頭，我注意到窗外

一群頭戴草帽的民工

在修筑花圃

噴泉、假山、小橋流水

漸漸生動……

他們從遠方運來泥土

他們栽種草皮、鮮花和常青植物

——哦!這些城市的設計師

汗水和黃色的泥漿沾滿他們全身

其實，從今年三月

他們就在我們小區移植

——我有太多心事

對他們的存在，我熟視無睹

刷 黑

他們粉碎石頭、重筑路基

在人行道上挖寬大的壕溝

他們清理天空中如麻的電線

一群頭戴草帽的民工——

一群慌亂，一群雜亂無章

他們計劃把街道刷黑

——而這些，早寫在

去年政府工作報告里

這項工作，將要持續整整一個夏天

……

作為這城市的良好公民

我盡量避免打擾他們

——整個夏天，我吃面包、喝生水

拒絕出門，從窗子里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