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戀愛中的螞蟻

謝志強

小男孩追逐一只火狐。火狐跑一陣，停下來，等候小男孩趕上來，然后，火狐又跑一陣，等候著。小男孩和火狐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這樣，追著追著，小男孩察覺出，他已經進入了沙漠。

小男孩不甘心他追不上火狐，當然，小男孩還有點惱火，他受不了火狐的耍弄。火狐像一團滾動的火焰，最后，在一個沙丘背后一閃，像是火焰熄滅了那樣。小男孩再找不到火狐的蹤影了。

綠洲已經很遙遠，眼前是起伏的沙丘，像凝固的巨浪一樣。小男孩累得不行，他躺倒在沙丘的背陽處。他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他發現金黃色的沙地，有一只小小的螞蟻在移動，螞蟻扛著一粒沙子。

又過了好一會兒，那螞蟻又從他躺著的沙丘扛了一粒沙子走去。他伸出手，擋在螞蟻前邊，如同一堵高高的墻。螞蟻繞著走，他又把手挪到螞蟻的前邊。

終于，螞蟻晃一晃兩根細細的觸角，突然說：你為啥擋我的路?

小男孩吃了一驚，笑了，說：你搬沙子干什么?

螞蟻說：搬到別的地方去。

小男孩說：沙漠里都是沙子，搬到哪兒不都一樣嗎?

螞蟻說：我在搬你躺著的這個沙丘。

小男孩說：這個沙丘，簡直就是一座又高又大的山吶，你搬到死，恐怕也搬不完，你的身體跟一粒沙子差不多小呢。

螞蟻說：我一定要搬掉它。

小男孩說：你搬著玩嗎?這樣玩多沒意思，又苦又累。

螞蟻說：可不是玩。

小男孩說：沙子也不是糧食呀。

螞蟻說：我知道。

小男孩說：那你搬它做什么?

螞蟻說：為我心愛的姑娘。

小男孩說：你也有喜歡你的女同學嗎?

螞蟻說：女同學?我和她沒一起學習過，她很美麗，她愛我。

小男孩說：你喜歡她嗎?

螞蟻說：我當然喜歡她呀。

小男孩說：你想用搬沙丘來感動她?那也不用費這么大的力氣呀。

螞蟻說：我搬沙丘不是要感動她。

小男孩說：沙丘和她有什么關系?

螞蟻說：她在沙丘底下。

小男孩說：她跟你捉迷藏?

螞蟻說：是一場沙暴，天都跟黑夜一樣黑，把她埋進了沙丘。

小男孩說：那……她還會……她肯定悶死了。

螞蟻說：沙暴刮散了我和她，最后那一刻，我聽見她的喊聲。

小男孩說：她喊什么?

螞蟻說：她喊，你把這沙丘搬走，我倆就能在一起了?我眼看著風把一座沙丘堆在她站的地方，我已經被風吹遠了。

小男孩說：要不，我來幫你搬，我用衣服兜一次沙子，比你搬好多好多天都要多。

螞蟻說：你迷失了吧?你還是去找你的女同學吧，我還是自己來搬。

太陽已西斜。小男孩又饑又渴，他想起爸爸媽媽肯定焦急得不行了。他爬到沙丘頂部，望見遠處一溜綠色。再去看他躺過的沙丘底腳，金黃色一片，根本看不出有那只小小的螞蟻。太陽漸漸地收斂鍍在沙漠上的金色。小男孩坐著滑下沙丘，撥腳朝綠洲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