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腐敗的博弈分析及其對策

蔣　林

（南華大學， 湖南衡陽 421001）

摘要：“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本質上是政績評估者與被評估者之間基于利益得失的考慮而進行的一種博弈過程。數字腐敗出現的原因是“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博弈過程中存在制度缺失。因此，要從根本上杜絕數字腐敗就必須從政績評估體制與統計制度改革等方面入手，完善作為“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博弈規則的相關制度。

關鍵詞：數字腐敗；制度缺失；對策研究

中圖分類號： D61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1494（2009）02-0030-04

收稿日期：2008-12-11

作者簡介：蔣林（1979-），湖南衡陽人，南華大學馬列部教師，主要研究方向：行政管理。

一、 數字腐敗的博弈理論分析

（一）“數字出官”是憑政績用干部原則的表現形式

1.數字與官員升遷的關系。數字與官員升遷從表面上看并沒有什么聯系，但實質上我們在“數字出官”中所說的“數字”二字已不是平常意義的數字，它是官員政績量化得來的數字，是官員在任期內政績的具體表現形式。眾所周知，政績就是官員在其任期內履行職責所取得的工作成績，是官員德才素質的綜合反映。然而，政績本身是個抽象的概念，為了給官員的工作成績以準確的衡量，政績往往被量化為一系列數量指標。我國古代就已經根據官員在任期間每年上繳國庫稅銀的多少來評定官員的政績并據此論功行賞，選拔官員。現代實證主義者更是注重對官員和政府的績效進行量化研究，他們設計出各種模式和公式對政績進行評估。根據我們黨和國家憑政績用干部的原則，數字化政績就成為官員升遷的重要依據。“數字出官”之說也由此產生。

2.憑政績用干部原則的科學性與“數字出官”的可行性分析。憑政績用干部是我國政府選拔干部的一項基本原則。它通過對各級官員在職期間所創業績進行測評，對業績優秀者予以晉升。干部升遷直接與其政績掛鉤，對整個干部隊伍起到極大的激勵作用。首先，通過政績評估，我們可以準確把握黨政官員的德才素質和治理能力，為正確了解、認識和評定干部提供有力的依據，使政績突出者受到真正的獎勵和選拔。政績所產生的作用就像一只“有形的手”，可以使各級官員立志本職工作，建功立業，全身心投入到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事業中去，做到“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其次，政績評估可以使各級官員見賢思齊，激勵和鞭策他們開拓進取，爭創業績，實現人生價值。另外，憑政績用干部原則還有利于克服在干部任用方面任人唯親等不良作風，使干部任用走上規范化和法制化道路，干部隊伍中德才兼備者大量涌現，政府績效提高并形成良性循環。然而，憑政績用干部原則的順利實施是離不開數字的。因為政績往往只是個模糊概念，它只是停留在定性基礎上。我們現有的干部體制是呈金字塔形的，越往上層，職位越少，這就決定了獲得升遷者的數量有限。只用定性分析，我們很難確定誰是業績最優者，憑政績用干部就成為一句空話。政績的量化即數字化的政績正可彌補這一缺陷。首先，在政績評估過程中使用各種量化模式對干部政績進行測評，可以盡量減少評估者在評估過程中夾帶個人情感等因素，提高政績評估結果的精確度，使評估結果趨于公平和公正。其次，數字化政績使政績具有了數字的直觀可比性，評估者可以對被評估者的政績進行橫向和縱向比較，通過對被評估者在任前后其所在地區情況進行比較，可以得知其所做出的成績；再通過在所有被評估者之間進行比較就可以知道誰是優秀者。這就為干部任用提供了可靠的依據，使憑政績用干部原則得以貫徹和落實。

（二）“官出數字”是應對“數字出官”的一種博弈策略

“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1］其實是一種博弈過程。所謂博弈就是指一些人或組織，面對一定的環境條件，在一定規則下同時或者先后，一次或多次，從各自允許的行為或策略中進行選擇并加以實施，從中取得各自相應結果的過程［2］。一個完整的博弈過程至少包括三個要素：局中人，即博弈活動的參與者；博弈策略，即博弈活動參與者將在給定的信息中進行決策時可供選擇的方法或做法；支付，即在一定策略下，局中人得到或期望得到的效用水平，也就是具體的利益得失情況。在博弈活動中，局中人將遵循個人行為理性的原則。在既定的博弈規則下，每個局中人都把個人效用的最大化作為自己行為或者策略選擇的出發點。“官出數字”就是針對“數字出官”而實施的一種博弈。博弈雙方就是具有官員升遷決定權者和想要升遷的官員。“官出數字”就是想要升遷的官員應對具有官員升遷決定權者提出的“數字出官”這一政策的應對策略。雙方在博弈過程中的期望分別是：具有升遷決定權者期望博弈對方能夠最大限度地提高政府績效，全心全意為公眾服務；想升遷者的期望則是使自己的官位得到最大限度的升遷。從信息的角度看，博弈可以分為完全信息博弈和不完全信息博弈。所謂完全信息博弈是指每一個局中人對自己以及其他局中人的策略空間和盈利函數等知識有完全的了解，否則，博弈就是不完全信息的。從博弈局中人行動的先后順序來看，如果局中人同時選擇行動，則稱為靜態博弈。這里的同時并不一定等于在同一時刻一起行動，通常在時間上雖有先后，但局中人彼此不知道其他人在采取什么行動。倘若局中人的行為有先后順序，后行動者可以觀察到前行動者的行動，并在此基礎上采取自己的最有利策略，博弈就轉換為動態形式。“官出數字”屬于不完全信息動態博弈。這種博弈形式具有很多不確定因素，局中人具有極大的可選擇空間。由于作為博弈局中人的部分官員也是以“經濟人”的角色存在，以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他們往往利用與對方信息不對稱且雙方缺乏有效制度約束等做出投機行為，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數字腐敗就是一種典型的博弈投機行為。

（三）“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博弈過程中的制度缺失導致數字腐敗

“制度好可以使壞人無法任意橫行；制度不好可以使好人無法充分做好事，甚至走向反面。”［3］誠然，在“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的博弈過程中，盡管博弈雙方都以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但對弈雙方的效用滿足程度從根本上又取決于作為博弈規則的制度。制度約束不同，作為博弈參與者的策略選擇依據不同，導致的收益和成本也不同，進而決定了博弈的均衡結果。數字腐敗就是由于博弈規則缺陷導致的非零和博弈。首先，我國現有的數字呈報體制的單一性導致了信息不對稱，加上缺乏對數字真偽的責任追究機制，這就為下級官員虛報和謊報數字提供了可乘之機。所以官員們在呈報數據時為了博得上級歡心，獲得升遷，往往隨意夸大自身政績。對自己有利的數據就夸大，不利的就隱瞞。近年來新聞媒體頻頻曝出的各地謊報和瞞報一些重大責任事故傷亡人數的案例就是其典型表現。其次，現行的“數字出官”在制度上對經濟指標尤其對GDP的過分強調而忽視其他各項社會指標，導致了各級官員普遍存在片面追求產值增長，大搞“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這些所謂的“政績”往往以官員升遷為出發點，在其實施過程中出現嚴重的政績效果與政績成本脫鉤的現象，造成大量的資源浪費。例如湖南嘉禾拆遷事件，官員為所謂的“政績工程”強制民眾搬遷，這其中就有許多剛建成的新房和當地農民賴以維持生計的大片耕地。從GDP看，這一工程的完成意味著產值的增長，但它是以破壞大量原有資產和農民耕地為前提，其成本大大高于收益，而且還嚴重影響到干群關系。還有一些官員為了實現產值增長，在技術條件不具備或國家明令禁止的情況下拼命開發自然資源，從不考慮環保投入，使自然資源極大浪費，自然環境遭到嚴重的破壞。如此種種，不僅破壞了生態平衡，影響到經濟的可持續發展，還危及到整個社會的和諧。

二、杜絕數字腐敗滋生的對策

（一）創新政府績效評估理念

理念對人的行為具有價值導向作用，績效評估理念同樣指導著績效評估活動的開展，進而影響到被評估者的政績觀。我國自十一屆三中全會起，國家的工作中心已轉向經濟建設，社會所推崇的價值取向是效率優先和經濟發展。這一價值取向的推崇，使我國經濟取得了飛躍發展，國家的經濟實力和綜合國力大大增強。這種價值取向在績效評估中也得到充分體現。我國本屬于單一制集權國家，為了調動官員的積極性，提高政府績效，及時整合政府力量進行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官員的績效評估權和升遷權歸上級政府掌握。這在一定程度上為提高政府績效起到一定作用。但這樣一來，下級官員就采用自己的應對策略，以上級為服務對象，唯上級指示馬首是瞻，甚至千方百計討好上級以達到升遷的目的。盡管從法理上講各級官員都是代表人民利益的，但官員同時也是其自身利益的忠實代表者。當其自身利益與人民利益相沖突時，他們往往以犧牲人民利益為代價。數字腐敗中的政績工程和形象工程就是最好的例證。另外，這種唯經濟發展的價值取向也導致了政績評估過程中過分注重經濟指標。因此，我們必須在政績評估理念上進行創新。首先，政績評估過程中必須做到效率與民主并重。效率與民主看似有些矛盾，繁瑣的民主程序有時可能會有礙于效率的提高，但實質上民主是效率的重要保障。因為民主的決策便于集思廣益，使民眾意愿得到真實表達，從而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決策時的信息不對稱。只有在正確的決策下，政府效率越高，民眾才會受益越大；否則，效率越高則離政績目標越遠。在政績評估過程中要讓民眾參與，建立信息反饋機制，及時聽取民眾意見，接受民眾監督，加強政府的透明度，縮短政府與民眾之間的距離。其次，政績評估過程必須體現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并重的原則。數字腐敗的一個根本原因就是以往的政績評估體系過分注重經濟指標，甚至把經濟指標視為官員政績評估的唯一指標，導致官員形成唯GDP的政績觀。這使一些官員的投機行為有機可乘，他們往往為了經濟指標增長不計社會成本和經濟成本，為了達到自身升遷的目的犧牲國家利益和群眾利益。所以在政績評估上我們必須充分體現科學發展觀，推進政績評估體制改革，重構政績評估指標體系。科學的政績評估體系不僅應該包括經濟指標，而且應該包括人民生活水平、科教文衛、生態環境、社會治安等社會指標，而且各項指標應該被擺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只有這樣才能從制度上杜絕數字腐敗，促進社會和諧發展。

（二）注重政府績效的動態評估，防止官員的短期行為

以往的政績評估往往就是評估者通過評估指標與被評估者的工作實際結果或工作成效進行一一對照，來確定被評估者的工作實績。這種靜態評估主要根據那些能直接顯現或可以客觀測量的工作業績進行評估的，許多不能直接顯現或難以客觀測量的工作業績無法評估，因而被評估者的實際工作績效就存在一個“績效顯現時滯”［4］。這種“績效顯現時滯”既包括官員業績好的方面，也包括壞的方面。如果好的方面沒有得到應有的評價，則官員難以得到公正的獎勵和升遷，政績評估達不到應有的激勵效果；另一方面又會使一些官員的劣跡得不到及時查處。他們往往利用這種績效評估上的時差大做文章，做出各種短期行為，等到事情敗露時他們已達到自身升遷的目的，調任他職，留下爛攤子讓后任收拾，現有的評估體制卻無法對其進行責任追究。“績效顯現時滯”實質上就是由于績效顯現在評估之后，這一博弈過程中存在信息的不完全性和不對稱。要消除這種不良影響就必須把評估時限延遲到官員任期之后，并且嚴厲追查相關人的責任。另外，在評估過程中應該把公眾滿意度作為一個重要考核指標。官員是否為民眾做了實事，公眾是否真正獲益，公眾是有切身體驗的，所以他們最有對官員評價的發言權。

（三）改革現有統計體制，加強對統計數據的責任監督

統計部門是數字職能部門，其職責主要是統一制定統計指標體系；組織和領導統計調查工作；向有關領導按時報送國民經濟統計資料，全面檢查國民經濟計劃執行情況和對國民經濟開展綜合平衡研究；按照規定，統一制定審查管理統計報表；統一管理各地基本統計數字；總結和交流統計工作經驗等［5］。統計工作為國家計劃、政策、經濟研究和經濟管理提供第一手的資料，并監督計劃和政策的執行情況，所以統計數字必須做到真實準確和系統全面。如果統計數字不準確，據以制定的政策和計劃就會不正確，也無法用來檢查計劃和政策的執行情況。因此，“準確”是統計工作的“生命”，必須從制度上和組織上采取有效措施和科學方法來確保統計數字的準確性。數字腐敗中一個顯著特征就是統計數字失真，虛報謊報數字時有發生。導致這一現象的直接原因是各級官員的升遷欲望，但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現象，其根本原因是我國現有的統計制度存在缺失。我國現有的統計管理體制實行集中統一領導和因地制宜分級管理相結合。各地統計機關在業務上受國家統計局領導，但在黨的工作和行政上受當地黨委和政府領導，統計機關成為地方黨委和政府的直屬機關，他們在財經上和人事上受制于地方，為了部門利益或者統計人員的自身升遷，他們不得不遵從地方官員的指示，在數字上造假、摻水或者對地方政府的數字造假現象置若罔聞，為地方官員的數字腐敗大開了方便之門。杜絕這一現象的根本辦法就是要改變現有的統計機關依附于地方政府的現狀，使其直接向國務院統計局負責，在財經和人事上與地方脫鉤。并且制定和完善統計數字真實度的責任追究制度，做到違者必究，提高地方政府官員和統計部門數字腐敗的成本支出。

總之，“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和數字腐敗有一定聯系，但它并不是導致數字腐敗的根本原因。杜絕數字腐敗必須從完善“數字出官與官出數字”的制度著手，充分發揮民主在政績評估中的作用，建立科學的政績評估指標體系和長效評估機制，健全和完善現有的統計制度，從而使官員樹立科學的政績觀并從根本上防止數字腐敗的發生。

參考文獻：

［1］ 王東京.與官員談中國改革［M］.南寧：廣西人民出版社，2003：5.

［2］ 謝識予.經濟博弈論［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7.

［3］ 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333.

［4］ 盛宇華.績效顯現時滯與動態研究［J］.鄭州航空工業管理學院學報，2000（3）.

［5］ 王伯安.統計學概論［M］.北京：中國時代經濟出版社，2003：25.

責任編輯 任浩明

An Analysis of the Gamble of Figure Corruption and Its Countermeasures

Jiang Lin

(Nanhua UniversityHengyangHunan421001)

Abstract: The assessment of government officials' performance is measured by figures. Good figures will ensure the promotion of officials. It is essentially like a chess competition between performance evaluator and the one who is evaluated in view of gain and loss of interests. Figure corruption is caused by the imperfection of the chess competition rules. To eliminate figure corruption，we should perfect the relevant competition rules.

Key words: figure corruption； imperfection of rules； countermeasures